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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配,这俩字是总教练说的,指他身体条件,还给他配了个师父专门开小灶。菜鸟,也是总教练说的,因为他就练了高三一年体育生,身体素质跟不上。

他能在高考体考里拿到高分,纯属吃天赋老本,练一年就能跟上别人练三年的。可是这老本在首体大的体院里只能算个屁,因为能站在这里的学生,每一个,都是全国选拔出来的天赋逼。

不仅有天赋,还努力刻苦。大家都有顶配优势,自然看不起陈双吊车尾。竞技体育的属性就是慕强,谁强谁牛逼,你强你飞。

窗外,雨终于停了,但只是暂时,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一整天的雷阵雨。陈双的姿势终于改变,从趴着,变成了坐着,潮气未干似的眼睛,藏在遮到下眼睑的刘海儿后面,盯着顾文宁的后背,像是要烧出两个窟窿。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他才站起来,拎包去操场。

主训练场上已经人满为患。

看到这么多人的一刹那,陈双烦躁地拿出烟糖,他还是未成年,不能抽,但是等到18岁之后一定要试试。地上刚好积了一滩雨水,能照出他的下半张脸,嘴角自然下垂,薄腮,大领口露出一圈胸肌上的皮肤,真实的肤色比较白。

真不该来这里上大学,陈双假装吐出烟雾,再把烟糖咬住。训练场上升腾起一股勇夺金牌的热气,陈双格格不入,浑身透露出潮气来。

人太多,他想遛。他不想在这里,想回高中去,每天都有夕阳照进教室,自己躲在桌子上的书本堆后看小说,女同学帮忙拉上淡蓝色的窗帘,教室广播慢悠悠地响着,午后休息,自己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

而不是在这里,练一个自己又不喜欢又不熟悉的体育项目,还经常能撞上前男友。

陈双认真地思考着退学的可能性,突然被人从后背一撞。

烟糖掉了,刚好就掉在那滩水里。

谁啊?他拧着眉毛回头,只是刘海儿太长了,再怎么皱眉头,别人都看不见。

又抽烟,找昌哥揍你吧!身后那个男生一巴掌呼上来,倒是没使劲儿,就是给陈双那头金毛摁了一下。

陈双偏头一躲,脸已经垮了。陶文昌,比自己大一届的大二学长,跳高队数一数二的种子选手,实力强,性格爽朗,粉丝特别多。

不仅成绩好,长得还特别帅。反正自己要是长那样,绝对每天横着走。

他还有一个感情特别要好的女朋友。这一点,才是陈双最羡慕的。从知道自己喜欢男生那天起,陈双就想谈恋爱,想疯了,有时候看着大街上拥吻的情侣,他都能躲着看好久,顺便想象一下要是轮到自己了要怎么伸舌头。

还不说话?要不是听见过你打电话,昌哥真以为你哑巴呢。走了,训练去。陶文昌说,干净的队服穿在身上。他已经习惯了,除了打电话,谁也没和陈双搭上话,这孩子和别人零交流。每天发个朋友圈,不是我想恋爱,就是我想退学。

反正就是那种还没度过青春期的非主流尖锐少年。

他带着陈双,心里其实一千万个不愿意。先不说这徒弟的实力如何,单单是这个打扮一头金色的杂毛,看不见上半脸,到现在了他都不知道陈双长什么样。衣服也不好好穿,什么土他穿什么,全身上下永远一个色系,土色。

一点儿没继承自己花花蝴蝶的荧光色高端审美。

我说,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剪?陶文昌回着头说。鼻子里飘进来一股味儿,就是陈双身上散出来的。很潮,很湿,像是下雨天被溅了一腿的泥点子。这徒弟的香水味他也接受不了,不好闻,像天生自带潮湿属性,时刻准备发霉,能长蘑菇。

陈双晃晃脑袋,没说话,头发将一半长相藏起来,特别是太阳穴和鬓角。他穿的衣服不太合身,浅卡其色的大背心,底下是一条深卡其色的阔腿短裤。一双旧了的跑鞋倒是刷得干净。

染黑吧,最起码和昌哥一个发色,健康自然。陶文昌捋了一把自己的刘海,努力帮助尖锐少年融入校园,行,又不说话。你不说我说,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带徒弟吗?

陈双摸了下脖子,连摇头的反应都没有,想退学。

陶文昌没等来回答,又回头看他一眼。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这辈子遇上的校友一个比一个奇葩,一个比一个不好带。第一,我梦想中的大学生活是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顺便多多参加比赛,没想过担负起别人的训练责任。第二,带徒弟这种事在我眼里就是开盲盒,你永远不知道开出来一个什么玩意儿。

陈双跟在他后面走,陶文昌已经换好了专业跳高鞋,荧光绿色的。忽然,他的脚步停下了。

怎么又不走了?陶文昌如临大敌,这死玩意儿不会又一声不吭准备逃练吧?

陈双什么都没说,飞快地转过身,朝着主训练场的出口处疾走。突然,屁股被人踹了一脚,刚刚好,踹在左屁股蛋上,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大马趴。

又逃练?都说溺子如杀子,今天昌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棍棒底下出孝子。陶文昌看着菜鸟那双天生跳高的顶配腿,要是练好了绝对前途无量,练不好就是一辈子的黄毛锅盖,再偏激的非主流今天也得让自己给掰正了,去,拿杆子去!

陈双站了起来,视线穿透刘海儿看过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逼自己练跳高,体育学院里有那么多运动员,随便哪一个都比自己牛逼,可不管是教练还是陶文昌,盯贼似的,天天盯着自己,生怕自己跑了。

刚才那脚踹得不轻,陈双揉揉后腰,自己就够倒霉的了,刚才挨踹的落魄场面千万别被那个人看到。

就算已经分手了,他也不希望顾文宁看扁了自己。

可上天总是爱搞事与愿违的那套,陈双刚转过身,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还真是你啊,染头了,没认出来。

这叫什么?似是故人来?陈双偏头看向后方,刘海底下,眼神很平静,只是稍稍眯了一下。

挨踹了?顾文宁带着跳高队的人刚好过来,还真追着我考体院了,怎么,打算当我万年替补?

刚好,下一场雷阵雨前一阵风,吹开了陈双厚重刘海儿的几缕,露出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等风停的那一刹那,拳头也抡了出去。

天生茶色的瞳仁里,全都是针尖对麦芒的放肆。陈双从小就没学会一个忍字,自伤一千也得损你八百。

第2章 我追屈南

冷暴力是怎么回事,遇上顾文宁之前陈双从来没体会过。他只知道暴力,生活中一大部分事是靠暴力解决,但是真不知道暴力还分冷热。

直到,他遇上了顾文宁。

弟弟去年高二,是高台跳水体育生,将来肯定要当运动员,要上体育学院。所以高三一开学,陈双就开始在各大高校的体育学院游走,给弟弟把关。结果就在首都体育大学的体院里,遇见了这傻逼。

真他妈是一见误终生。

那天自己就在主操场外的休息椅上坐着,夏季的风吹得人有点儿困,迷迷糊糊的时候,操场上一片叫好声。他眯着眼睛扫过去,一个穿着体院队服的大学男生正在助跑。

侧对横杆起跳,背对横杆过杆,一道挑不出毛病的身体弧线,以胯部为牵动点,肩背部着地。

两条腿在半空中摆动时,仿佛能踹着天。腰在杆上的一瞬间,飞得特别帅,特别稳。

等落垫后,那人从嘴里吐出来一个东西,是跳高前为了防止晃动误伤才叼在嘴里的项链坠。

然后自己就被朦胧的背影迷得五迷三道的,等跳高队解散,自己凭着刚才那点记忆去找,红着脸皮,要到了顾文宁的微信号。陈双从小就想谈恋爱,终于谈上了,那感觉幸福得很不真实,足以支撑高三每天的辛苦。

他大二,自己高三,为了上大学后天天见面,陈双也去学了背越式跳高。整个过程非常苦,体育生不是那么容易当,但就是想谈恋爱的心撑着自己,愣是让陈双过了体考分数线。

教练都说他有天赋,他真不这么觉得,有天赋的人多得是,自己生下来就不够漂亮,也没有一件事干得漂亮。等到顾文宁开始冷暴力了,自己还浑然不知,每天自我检讨哪里惹着他了,上课就惦记兜里的手机,等着它震。

一开始,是几十分钟才回,逐渐变成几个小时后回,再变成一天才回,两天才回陈双虽然没被人打,可是那段日子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打碎,焦虑不安,注意力没法集中,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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