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2 / 2)
女人酒红色的头发卷着轻盈的大波浪, 眼线勾勒着那双狐狸眉眼,红唇烈焰飞舞。这样的女人,像是随时会邂逅一段来去自如的爱情, 像是多数人会为之疯狂, 却又带不回家的野马。
谁能想到, 女人的职业是医生。
这个酒吧的工作, 是苏问的第二份兼职, 和她每周末晚上去给高中生家教那份风格截然不同。也好在这个清欢市格调最高雅的酒吧里,没有那么多鱼龙混杂,也没有那么喧闹嘈杂, 她只需要在昏暗的一角,安静地抱着吉他唱几首情歌, 如此而已。
手里拿着这个月结下的工资,去跟烟草店老板买了一包店里最受欢迎的女士香烟,带双爆珠的那种,这是她奢望已久的消遣。
到江边,苏问孤身望着对岸的绚烂, 眼里泛着泪水点点, 贝齿轻咬,两颗爆珠在唇齿间留香,是葡萄和香橙的酸甜。她第一次尝到这样的味道, 不禁苦笑,吞云吐雾,于她而言居然也是奢侈。
车灯在她的背影上一晃而过,一辆白色捷豹在桥下不远处找了个能停车的位置,另一个女人从车里下来,手拿着风衣外套风尘仆仆赶来,一把将她裹进温暖里。
苏问,你不知道现在是十月末吗!穿成这样合适吗?!就不知道换了衣服再出来吗?!
苏问掐了手间星火,背过女人吐出她最后一口烟雾,对她的怒斥无动于衷。望着江对岸,眼里仍然是水光点点,笑得凄美。
敏敏,你看见对面那栋大楼了吗?那是清欢市最繁华的商贸中心。我爸以前就在那里,有一间靠窗的办公室,回头就能看见最好的江景
但是,更好的在上头,你看见楼顶那个餐厅了吗?就那儿苏问指了指,原本含媚的眼里荡漾着些许的萧条:那是全清欢市最贵的江景餐厅。小时候每周五放学,我就和我妈在那等我爸下班。当时也没觉得那牛排有多好吃,整天闹着吃路边摊,哼,哪想得到有今天
李敏望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消磨了心中那点怒意,随她看向对岸灯火,心里也无尽凄凉。
我今天下午,在医院碰到梁萧景了,就挂的我的号。还做出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苏问勾了勾嘴角,冷笑。
梁萧景?就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朋友?
李敏隐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还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听苏问自己口述。
那年,苏问亲手织了条围巾送给梁萧景当生日礼物,被生日派对上几个女孩冷嘲热讽了一番,玩笑间还把围巾扯得不成样子。梁萧景只觉得丢人,让她下次来不用再带礼物,把围巾胡乱收进袋子里,退还给她。
那本是她最后一个相信不会因为家庭变故而失去的朋友,就此,全军覆没。
那天晚上,苏问淋着雨回的宿舍,捂着头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就烧得意识不清。安寻知道了缘由以后,亲手把那条被人践踏撕毁的围巾修补好,放在了苏问枕边,也开始放下孤傲,尝试着叫苏问一起去上课,一起吃饭。
李敏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两年以后了,苏问是笑着说出口的,她以为她早就过去了。今天才恍然明白,有些痛就宛如手心倒刺,不碰不疼,却依然在,加害者可能早就忘了,于受害者而言,却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苏问,别再看江对岸了,
李敏一把将那沉沦在过去纸醉金迷虚幻里的女人拉回,对上那荡漾的眸,深情款款。
看我吧
指尖,交织进缕缕秀发里,稳稳扣住那人的脑袋,猝不及防地吻落在那红唇上,随之,愈演愈烈。
苏问惊直了眼,没敢迎合,可那层层递进的力度,撩动着水色,挑逗着矜持,吻到她发慌发软,难以克制的,在唇齿间溢出几声轻叹。她想推开,阻碍在那人双臂的手却欲拒还迎,抓得好紧,好紧。
敏不要
刚错开一秒,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又被吞噬,言语也再无法继续。江上起风了,身子却变得燥热,她知道,再吻下去,她会沦陷,会不甘于此。
李敏!你疯了!苏问秉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李敏。怔怔望着,不知道再做出什么反应是合适。
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等了你十年!你非得要我耗到人老珠黄才满意吗!李敏眼中带泪,唇角沾染了那烈焰的红,神色凄怆,似乎要把心里全部的委屈宣泄进滔滔江水里。
她最大的委屈,是不甘。
不甘一生就这样草草过了,不甘爱得那么浓烈,却藏得那么微茫。
她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惯了,循规蹈矩惯了,过了三十还没有稳定的感情,对她来说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如果没有苏问,她大概也会听从家里的安排,找个宜家宜室的男人结婚吧。
可是看见了最爱,哪里还能退而求其次。所有人都劝她回头是岸,却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回头,才能不痛。
再不宣泄,她怕是真的要疯了。
你清醒一点吧!你以为长情的戏码在我这管用吗?安寻吃这一套,是因为她荒芜的是情感不是物质!苏问撕扯着嗓音,在江风里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李敏,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你跟我在一起,只会拉低你的生活水准你知道吗!
安寻放下过去很难,而她,是真的拿不起未来。
苏问,你还不懂吗?我活到这个年纪已经什么都不缺了,我要的是爱!
爱顶个屁用!
富余的时候,她也以为钱不重要。可是当她喝下过期三天的牛奶,拉了两天肚子,下次只要没有变味,还是会硬着头皮喝下的时候,她知道,贫穷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的生活过得毫无底线。
而爱,不可以阻止牛奶过期。
房我有,车我有,你要吃牛排我就带你去吃,就算不能日日挥霍,节假日破费一次又有什么难。那些债总会还完的,两个人还,总比一个人快不是吗?
可我凭什么拖累你?就凭我爱你,而你也刚好爱我吗?这种鬼话,现在的小女孩都不会相信了吧!苏问一时心急,脱口而出,顿然泪水沾襟,一发不可收拾。
你承认,你爱我了?
是江风呼啸造成的错觉,还是江水连绵冲洗了伪装,她第一次,听见苏问说爱她。大脑嗡嗡作响,好像什么风什么浪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爱我啊
如果不是来之前见过安寻,李敏大概没有信心去相信这些话。
还是下午的时候,安寻从苏问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掉头离开的李敏,看她满眼落寞,手里还紧紧抓握着一片钥匙。恍然间才意识到,李敏原本要奉上的好意,被自己截了胡。为了弥补,安寻擅作主张透露了苏问学生时代说过的秘密:
她说过,等以后有钱了,就去找学生会那个傻子谈恋爱。
人对爱的憧憬,从来都是美好的,可她也没有想到,父亲会丢下巨额债务跑了,让她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让以后有钱,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爱又怎么样?等你连一顿好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就会知道,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爱。苏问嗤之以鼻,眼里的萧条加重了几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言不由衷的气话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拖累?你根本什么就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苏问,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脑子坏了,才会期待你这个木头有一天能看懂我!
苏问见眼前的人儿哭喊得狼狈,心里咯噔一下,手上本能地想去扶住她,拥抱她,可理智,又让那来不及伸出的手,退得一干二净。
你以为我不知道宿舍浴室里没人吗?你以为安寻真的很擅长撒谎骗人吗?你以为我咬着牙在学生会一干就是四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帮一个兼职晚归的傻子瞒天过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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