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大师姐 第116节(2 / 2)
祖母垂下眼睑,凝神思索。
堂屋内香灰断下半截,焚香之气随烟弥散。
大约是因为年代久远,祖母自己回忆起这些事,似乎都觉得吃力,带着些许不确定感。
她说:“那个女子,实际叫什么名字,我已经不大记得清了,只记得好似有个‘黛’字。
“她那时比我年长,所以我称她为黛姐姐。
“她本是一个小门派掌门的小女儿,前面哥哥姐姐足有六七人,且都各有千秋。起先,她在门派中并不怎么受重视,因为小孩太多,父母不怎么顾得过来,父亲连她的年龄生辰都时常忘记,她大抵是那种没什么存在感的平凡孩子。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一年,她忽然在一次仙盟的公开比试中,赢过她的兄姐,摘得了那一次比试的胜者奖赏金牡丹,出人意料地展示出一些天赋来,她便突然得到了父亲的关注。
“她的父亲是那种很有目标和野心的人,一心想要将他们的小家族门派发扬光大,最好留名千古。可他们门中最好的修士也就五重修为、六重修为,还没人能算上真正的仙人。他很希望能培养一个真正的仙人来光耀门楣,因此对自己的子女们要求很高,十分苛刻。
“以前,他的注意力都在比较大的几个子女身上,没怎么在意过这个小女儿,而经那一战,他却注意到了她。
“他于是料定这个小女儿有比其他年长的孩子更大的潜力,开始着力培养她。并且在几年后,开始督促她频繁参加仙盟的比试,想借此去推动她的名声。
“可是这个姑娘,当初赢得金牡丹,可能多少有些运气的因素。
“自从父亲开始重点培养她以后,她便开始屡屡失利,在各种比试上的成绩反倒比过往更差,甚至开始出现低级失误。
“她的父亲勃然大怒,认为自己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一直没有成效,定是她没有用心,没有逼自己激发出那种最初赢得金牡丹时的潜力。
“为了逼她再一次展现才能,她的父亲对她施以了严厉的惩戒,不仅动用家法,毒打了她,还将她关进黑屋里,一连半月不许人去探视。”
说到这里,门主叹了口气。
她说:“本来无心人应该是很难发现的,但这个姑娘的情况,却有些特别。
“她起初并不是无心人,而且早已修炼出了心器。但被家法折磨数日,再从禁闭中放出来时,她的父亲再逼她修炼,她却怎么也取不出心器了。
“后来,他们反复研究后,才发现这姑娘的修为还在,可已经失去心力,变成了无心人。
“一个无心人,无法成仙,对家族当然没有了用处,相反,还会惹来麻烦,令家族蒙羞。
“因此,她便被这个小门派送到了清光门。
“最初,他们明面上是说,清光门精通心术,在清光门,或许能找到让她恢复正常、再度使用心器的办法,让她不要过于担心,安心留在这里。所以一开始,偶尔还会有家人过来看她。
“但后来,几个月后,她父亲来问了几次,发现清光门也没有办法,修复心力的事也始终没有进展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她无疑已经被家族认定为是废人,遗弃在了这里。
“那女孩虽然是无心人,但修为并不太强,被放在清光门后,她自己也不修炼了,所以没有人管她,也没有人主张她要杀她。
“她后来搬到仙城边缘的山林里,自己盖了个小木屋,几乎不怎么出门。哪怕是住得不远的人,也说没怎么见过她,说她几乎不与人接触。”
雾心窝在屋顶上,随着门主的形容,她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景象。
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独自居住在深山里,形单影只,深居简出。
她可能并没有什么危险性,可仍然被他人当作异类。
而屋室之内,相天远则问道:“那祖母后来是怎么与她有接触的?又为何说她自己能产生心力?”
门主说:“那个时候,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很确定。
“那时我才七八岁,刚刚开始学习修心。我之所以会和她有接触,是因为我最初接触修心的时候,还不是很摸得清门道,只觉得‘心’的概念很抽象,那些特殊的心的类型更是难懂。
“我搞不明白有心人和无心人有什么区别,便去询问师父。从师父那里,我得知清光门的仙城里居然就有一个无心人,我想百闻不如一见,不如实际去看看。就一个人去了城郊,然后找到了那个姑娘居住的小木屋。”
说到这里,门主表现出些许恍惚的情绪。
她说:“说实话,这个女子,完全改变了我对无心人的看法。
“因为在此之前,无心人总是很容易和入魔联系在一起。
“他们在一般修士的想象中总是很危险,所以我也很害怕。我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冷漠阴森的女人,为此,我甚至带了很多父母给的防身符器。
“但实际见到她以后,我发现单从外表上看,我竟完全分辨不了她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我以为无心人会很难相处,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看上去极为正常,只是有点内向。她说几句话就会低下头。哪怕我只是个小孩子,她也会躲避我的视线,好像很不擅长和人接触。
“在得知我的来意后,她很轻易地就同意了让我来问她问题。
“另外,她其实并不算一个人居住,和她同住的,还有一只小白狼。”
“……小白狼?”
听到还有动物同住,师弟看上去颇为意外。
祖母颔首:“是啊。而且那只小白狼,并不是什么灵兽,就是很普通的野生动物。
“我当时年纪小,只觉得在书上读到过,是有些无心人会养育动物,就没有多想。但实际上,大部分无心人之所以会养宠物,是为了假装有心的样子,隐瞒自己的身份。
“可那个姑娘的无心人身份早就人尽皆知,根本没有伪装的必要。若是我那时再往深处考虑一下,可能就会发现,她的举动其实是有值得思索之处的。”
相天远又问:“那后来呢?”
祖母说:“后来……我去的次数多了,她对我熟悉起来,我就开始叫她黛姐姐,她对我说的话也多了起来。
“她对我说她的家庭情况,对我说她的兄弟姐妹,对我说她其实并不想让父亲失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越是想拼命,就越是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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