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将军 第44节(1 / 2)
鹿鼓首箭过后,全场金鼓再鸣,会操开始。
会操里用到的阵法,皆是依照孙吴兵法六十四阵而排的,参与会操的将士,先前也都操练过多次,今日配合熟练,步阵、车阵,马阵,一一演练了出来。场上的数千明铠甲士,依据号令,排演出各种阵势,齐声呼吼,中间又有战车冲突,马匹奔腾,带得尘土滚滚飞扬,场面极是壮观。莫说大赫王那些人了,就连少帝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在隆隆的战鼓声中结束之后,紧接着,便是今日“六军冠军”名号的争夺赛。
会操场面固然壮观,平日难得一见,但对于今日现场里的一些人来说,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开始。
历年以来,凡在六军春赛当中夺得冠军名号之人,无不扬名立万,过后加官进位,不但如此,其人所在部营的上司,也是面上有光。加上今年又是三年以来的首次恢复,能在如此的场合,在当今少帝的面前露脸争光,但凡只要有几分实力在的,哪个不是暗中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长安六军下的各营,皆选送出了本营的强手若干名,先前人数多达数百,经过几轮较量,已淘汰多人,今日最后站到大校场里的,总共还有八人。
到了这一步,这最后选出的八人,弓箭一项,自然都是高手,接下来便不再比试,以签分组后,在战鼓声中,直接进行两两的相搏竞技,几轮过后,最后决出了二人,争夺今日的冠军之号。
这两个人,一个名叫程冲,来自禁军,是刘向的手下,现任队正。另一个名叫孟川,是地门司兰荣提拔起来的下属。
这二人能从最初的几百强中脱颖而出,一路闯关来到最后,自然都是强中之强。
最后对决,为充分体现双方的实力,允许各持兵器,但规定不许见血,也就是点到为止的意思,否则,即便最后击败了对手,也将判定为输。
二人当中,照真正的实力而言,应还是程冲占优。你来我往,格斗几十个回来过后,孟川渐渐不敌。再勉励支撑了几个来回,吃了一记,程冲的刀头便点到了他的咽喉之前,随即停下。
这一刀,若是再进几分,对手势必血溅当场。
照常规而言,这场比试,应当是他赢了。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手非但没有认输,反而突然将身体往前微微送了一下。他若不退,刀尖就要刺入对方咽喉,下意识地收手,令刀头避喉,却不料就在同一时刻,那孟川抓住他闪神的机会,飞身一脚踢出,正中他的手肘。他只觉手臂一麻,刀把持不住,掉落在地,紧接着,眼前寒光掠过,对手的刀锋快如闪电,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承让!”
孟川神色微微得意,压低声道了一句,随即立刻收刀。
竞赛结束,地门司孟川获胜,赢得了今日春赛的六军冠军之号。
方才的最后一下,他利用规则,知对手不敢伤到自己,冒险,故意往前微送颈喉,动作很小,整个过程又极快,竟叫他谋算得手,胜负颠倒,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完成,加上场地空远,场上的大部分人并没有觉察,只觉他绝地反击,一击得手,身手利落,跟着地门司的人一道,轰轰地喝起了彩。至于剩下那些入了目的,虽觉胜之不武,未免不齿,但想到兰荣如今的地位,谁又敢发声说一句什么,不过是闷不做声,作没看见罢了。
少帝十分满意,将胜者召到近前,夸了几句,问姓甚名何,来自哪营,得知是地门司后,更是欢喜,将兰荣传来,再褒奖了一番。
兰荣再三地谢恩,称是侥幸而已。
按照惯例,最后获得冠军之号的人,可携旗帜,骑马环绕大校场一圈。
很快,那获胜的孟川便一手高举地门司的黑旗,一边纵马绕场,意气风发,风头无二。
程冲功败垂成,且还是那样败落的,又见对方炫功,连带地门司也同享荣耀,心里愈发惭愧,下来后,向刘向赔罪。
刘向方才一直紧紧盯着,岂会看不出来,手下人吃了个大暗亏,但对方是少帝舅父兰荣的人,他能说什么,只能认栽,拍了拍他肩,安慰,“无妨,日后再从别处赢回来就是了!”
观礼台上的少帝心情大好,忍不住道:“看不出来,舅父手下还能如此之能人,可见舅父平日用人,是有一套,也不枉朝廷对他的重用。三皇叔你说是吧?”
束慎徽望了眼兰荣的背影,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小侍猫着腰,匆匆来到观礼台前,说驸马都尉陈伦寻摄政王有事。束慎徽起身离位。
陈伦等在观礼台下方的一处偏僻角落,见他来了,快步迎上,道他刚接到北边送来的一个八百里加急消息。
“是炽舒有下落了?”束慎徽问。
上次禁苑出事炽舒下落不明之后,在北去各处交通要道设卡搜查的行动,一直在进行着,但月余过去,人始终不见踪影。
基本已经可以判定,除非真是死了,如果活着的话,估计已是被他从不知何处的野道给走脱了。
果然,陈伦摇头,说不是炽舒的下落,但和他也有关。
负责卡口的人,遇到了大赫王的儿子萧礼先紧急派遣去往长安的信使,带来了一个消息。八部的白水部王,此前竟和北狄暗中往来,欲趁大赫王离开的这个机会,伺机叛乱,幸好萧礼先一向干练,在他父亲去往长安命他暂时接掌事务之后,他便一直盯着各部,及时镇压了下去,那白水部王逃走之后,领着跟从之人负隅顽抗,萧礼先一边继续组织平叛,一边派人给父王紧急递送消息。
束慎徽此前便获悉过消息,八部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加上从去年底开始,长安接二连三地出事,这回大赫王到来,为防万一,对他的保护,自然做得周密到了极致,连入夜之后,大赫王在鸿胪会馆住处的外面,陈伦也安排了自己的人。守卫之严,说苍蝇都飞不进来,也是毫不夸张。
这边是没事,没想到八部那边出了如此的乱子。
束慎徽回来,位上再坐了片刻,那个地门司的孟川也绕场完毕,这场少帝继位以来的首次春赛,便算是圆满结束了。
金鼓声声再起,万岁声中,全场将士恭送少帝和摄政王一行人离场。
大赫王片刻前已获悉消息,未免焦急。
大魏的摄政王许诺他,倘若八部有难,必会出兵援助。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至于联姻,那日,魏国的贤王私下委婉提醒,称摄政王对王妃殿下极是敬重,知美意,但不能受。大赫王便是再愚钝,也明白了,这不就是惧内的意思吗?虽觉遗憾,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打消念头。等到今日,亲眼看到那摄政王妃长宁将军了,他最后剩的一点遗憾也是没了。
王妃如此,也难怪摄政王忌惮。换成是自己,恐怕也不敢乱动。如今目的已然达成,后方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虽有长子坐镇局面,但他也是坐不住了,寻到摄政王,说明日就想动身,要回去了。
当夜,宫中再设宫宴,为大赫王一行人送别。大赫王心有所挂,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去才好,大魏的摄政王也是有些心不在焉,宾主心思不约而同,全都不在筵席之上,自然,早早便就结束。
束慎徽命人护送大赫王回会馆休息,自己送少帝回宫。
少帝白天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走着走着,瞄了眼身畔伴着自己同行的三皇叔。
平常,每天分开之前的这种时候,他通常会问自己一些关于学业或者处理日常政务的感受。今夜他却一言不发,默默行路,似是若有所思。
束戬便想起白天女将军被自己叫出来后,三皇叔的目光便似一直落在她的身影之上,感觉自己今日的这一招是用对了,得意之余,再想到平日总是自己被他教训,心里一动,胆子就大了起来,忍不住起了个促狭之念,叫了声三皇叔。
束慎徽正在想着姜含元。知永泰公主今夜府中设宴,送别王女,将她也请了过去。不知此刻她是否已经回来了。想得有些入神,一开始竟没听到。
束戬又叫他一声,提高了些音量,他方惊觉,停步,望去。
“陛下何事?”
束戬微微咳了一声:“今日春赛,长宁将军那一箭,摄政王以为如何?”
束慎徽微微一怔,瞥一眼少帝,他的表情看着一本正经,眼睛却在滴溜溜地乱转,显然是在调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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