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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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巫要薛家人这件事, 不但押送囚车的胡骑兵丁想不明白,就连统帅大军的左谷蠡王也搞不清楚。

但他并不会去追问火雷圣巫, 他和对方打交道几十年,深知对这个人来说,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问的。

比如火雷圣巫的来历。

天神是西胡部族共同的信仰,位于西莫支海的天神正殿,曾经是整个王庭的中心,那里供奉着天神阿史那的黄金神像,一年四季供奉不断。

圣巫便是祭祀和打理正殿的神官,原本只在开年和丰收祭典上出现,偶尔也会为王庭占卜吉凶。

之后王庭分裂, 西莫支海陷入混乱, 天神圣殿也受到了波及。

一夜之间, 高大的木质殿堂被天雷击中引发大火, 上一任圣巫被烧死在殿中。熊熊大火烧了三天终于熄灭,王庭在神殿的遗址下发现了一卷布帛, 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青光,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柴罗?怎地会是他?!”

彼时,执掌王庭大权的右单家王皱了皱眉。

柴罗是个混血, 父亲是逃难到北地的业人,在天神圣殿中一向不被看重。

右单羊王是个固执的老头,他完全没有把这卷布帛放在心上。

毕竟,让一个混有业人血统的杂种来做天神之下第一人, 这事情别说莫支海王庭从没发生,放眼草原都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天神是西胡人的天神, 东胡那些背神者都不配, 更别说血统卑劣的业人了。

他按照神殿传统的仪式, 选择了一名德高望重的大巫做神殿继承人,主持为天神祭祀的工作。不过右单羊王也没有驱逐柴罗。虽然他血统不纯,但毕竟也是经过神殿认证的天神仆从,留他做些杂活未尝不可。

只是右单羊王没想到的是,他扶持的圣巫才刚刚走马上任四天,天神再度降下愤怒的雷霆。

这次倒是没有烧毁神殿,不过巨大的声响还是惊动了西莫支海的住民,一众胡人纷纷跪地磕头,惶恐地祈求天神平息愤怒,因为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那卷布帛!”

人群中有,人状似恍然大悟。

天神降下的旨意,右单羊王并没有尊重,反而依照自己的喜好推举了圣巫。

圣巫是天神的代言人,没有选到自己中意的仆从,天神自然不高兴。

“天神并不是因为西莫支海的信徒而震怒,天神是不喜欢新的圣巫桫拉木,天神想要柴罗作为侍奉神灵之人。”

“不如让柴达试试吧。”

右单羊王的心腹轻声劝道。

“现在其他部族都生出不满,不如退一步,让桫拉木下来,换上柴罗,就做一段时间。”

“如果天神依旧降下雷霆,那便能堂而皇之挤掉柴罗,另换咱们的人上位,旁的部族也挑不出什么。”

听他这样说,右单羊王便有些犹豫。

桫拉木是他捧上去的圣巫,在神殿与他相交多年,明里暗里的支持都给了不少。

扶持桫拉木上位,是右单羊王给出的承诺之一。自天神降雷霆于神殿之后,西胡各部都处于惊惶恐惧之中,建立一个稳固且强力的神殿可帮助他迅速掌控局势,平复日渐动摇的军心。

可惜桫拉木不争气,不能讨得天神的欢心,右单羊王有力气也没处使。

他琢磨了一天,最后还是担忧天神的责罚,勉强同意让柴罗一试。

这一试,便成就了西莫支海神殿中唯一一名血统不纯的圣巫,也是唯一一名能够借用天神雷火之力的代言人。在他的领导下,西莫支海圣殿在西胡部族中迅速确立权威,巩固信众,很快成为王庭不可小觑的一股重要势力。

在柴罗的推动和操作下,顽固而又保守的右单羊王被年轻的左谷蠡王取代,漠北草原迅速洗牌,被火雷圣巫垂青的部族开始靠近权力核心,余下的则是被远远发配,譬如海克萨城的哈留人。

这不单单是对于天神的信仰,还有火雷圣巫层出不穷的神奇法器。

能够使用天神雷霆的火瓶,沾之即燃且无法摆脱的火油,攻无不克的巨楼车,在积存了十年的力量之后,柴罗终于等到了隆成帝驾崩的消息。

“是时候了。”

他站在天神的黄金圣像之下,对左谷蠡王这样说道。

“中原的繁华和富庶,是天神赐予我们的,我们的使命便是占领它。”

“西胡人不应该被困在苦寒偏僻的漠北草原,我们才是天神庇佑的子民。”

左谷蠡王对火雷圣巫言听计从。

他一生的转折点便是得了这位圣巫的拔擢,从那时到现在,圣巫所谋所想的事,从来没有不成的。

他按照之前与圣巫制定好的计划,悍然发兵南下,策马踏足中原。

彼时业朝三王争位,内斗不断,掣肘之下根本形不成有效的防御。

胡骑南下这一路,除了遭遇边军的那一支倒霉蛋,余下都走得无比顺畅,很快就占据了业朝北部大面积的土地。

轻而易举的胜利,让西胡部族对火雷圣巫深信不疑,很快转化为狂热的信仰。

是的,火雷圣巫说得对,中原是天神赐予他们的地方,他们理应生活在那里,业人才是霸占他们土地的窃贼!

现在是应当物归原主了。

是以左谷蠡王听到火雷圣巫要将薛家人获罪,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虽然薛家开城门、交剑坊,为左王节省了不少的力气,可说到底,左谷蠡王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

薛义臬能够背叛自己的国家,有朝一日也能背叛他们这些异族。

为了一个薛义臬,根本不值得得罪他的老师,他的恩人。

这一瞬间,薛氏一族的命运就此落地。

那一夜,阊洲和衡寿两城灯火通明。

无数养尊处优的薛氏族人被从宅院中拉出,像被驱赶的牛羊一样,成群结队被拉到郊外,塞进狭小的囚笼车。

百年前,他们也是这样驱逐了阊洲本地世家,依靠着阊洲矿、龙泉剑坊和玉膏脂迅速积累财富、积存力量,最终在薛壁送孙女登上后位的那一瞬间,薛家成功站上了业朝权力金字塔的巅峰。

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个巅峰持续得如此短暂。

从薛皇后上位到如今不过几年的功夫,薛家已然沦落成被驱赶的羊奴。

他们哭泣,愤怒,惊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打开了阊洲城的大门,恭敬的引领西胡大军入中原,为何这些胡人却忽然翻脸,把他们打成阶下囚,这在义理上根本说不通!

说不通!明明他们是朋友!

“不!不!大郎,大郎你说话呀!怎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薛家族人哭闹着,却并不敢反抗胡人的暴行。

没人比他们更了解这些来自草原的部族有多么凶悍。自薛义臬放胡骑入城,城中便不时会出现的百姓残缺的尸体,不知多少平民和小世家的小娘子受了糟蹋。只是这些腌脏事挨不到薛家族人的边,大家都可以装作没发生。

不但当做没发生,还变本加厉地巴结左谷蠡王,态度十分真诚谄媚。

族人想不明白,薛义臬也想不明白。

一路上他也想方设法地打探过缘由,只是无论他怎么探寻,得到的只有一个莫名其妙恶答案——圣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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