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无盐 第6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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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璃知晓褚彧有洁疾,因此扶他上了床榻,便去到烧水房想打一些水替他梳洗一下。如今虽已入夜,守夜的下人却还在。

“王妃,奴婢替您送过去吧。”

苏璃摇了摇头,今日他这样,必定不想让下人看到,也因此她才会自己来。

苏璃端着一盆热水,走到内院门口时停住,突然看到有个人影徘徊在房门口,那背影有些老态,好像是她?

“王嬷嬷?”苏璃走近,借着檐灯看清来人。

“王妃。”王嬷嬷闻声转过头,向下看到苏璃手里的热水,“王妃您进去吧,老身只是想在这看看。”

“你等我一下。。”苏璃快步进了房门,将木盆放到了案几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经醉过去的褚彧,定下了心思,咬唇出了门。

王嬷嬷等在月色下的回廊处,圆月当空,可那银色月光照在她身上时,有着说不出的孤寂。

苏璃走上前,斟酌了一下开口:“王嬷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关于褚彧母妃的事。”他喝醉时的模样,太惹人心疼,她想知道更多,她想,她想看看可不可以治好他心底的伤。

王嬷嬷坐在了石墩上沉默不语,在苏璃还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沉声开了口。

“娘娘在遇到还是三皇子时期的梁淮帝之时,不过二九年华。她执意要嫁,南帝拦不住只能应了她。”

“我南朝国土虽小,却也是不小的助力。后来三皇子借了南朝之势最终成了大梁储君,再后来。。”

王嬷嬷眼前突然现出了她明明未曾见过的烽烟狼火和战场上的尸骸遍野。那段日子,她陪着梦妃娘娘,被关在长秋殿里,像是两具行尸走肉,每日听到的便是南朝又死了多少人。

直到那一日,南朝帝后双双自刎于正殿,梦妃唯一胞弟死于阵前之时,她眼看着梦妃眼里最后一丝残存的光亮都消失不见。

“是梁淮帝下旨杀了她么?”

王嬷嬷脸上是沧然笑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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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彧躺在床上,头疼欲裂,每一年的今日,他都会饮下许多酒,却还是逃离不了那个梦境。

他每次都是一身白衣,在梦境里他还能站起,等在殿门的拐角处,冷冷地看着那个六岁时候的他。

红朱漆金的大殿旁,一个嬷嬷手上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正在往梦妃所在的长秋殿走去。

“王嬷嬷,今天父皇要我去元宵宴,我听你的话装病了呢。”稚气未脱的孩童长着一张嫩白如玉的小脸,邀宠似的对着一旁穿着褚色宫衣的女子撒娇,声音软绵绵的,是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那种模样。

“九皇子真乖。”王嬷嬷眼里露出不舍和心疼,紧了紧手心里握着的小手。

“嬷嬷,母妃让我过去,那今晚可以让我留下来睡么。”他不喜欢睡在皇子所,那些哥哥们都不理他,也不和他玩。

王嬷嬷强忍下心里不忍,脸上扬起一抹坚毅,“嗯,会留下来的,一整晚。”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处,褚彧看着那背影,面无表情的仿佛置身事外。

突然有一阵天旋地转,画面跳到长秋殿里,褚彧的虚影站在门口,看着王嬷嬷抱着彼时才六岁的九皇子,在桌前玩些小花样。

门外的梦妃突然穿过褚彧幻影一般的身体,进了殿门。

“母妃。。”九皇子看到梦妃,高兴地想冲过去抱上,却突然发现自己被王嬷嬷抱着禁锢住了,“嬷嬷,放开我,我要去母妃那。”

王嬷嬷只是抿唇不语,手势丝毫不放松。

“彧儿,你看着我。”

九皇子转头木然地看向梦妃,眼见着她双眼空洞地从柜中拿出三尺白绫,踩在一早放好位置的木凳上,将其甩上横梁,打了一个死结,然后便再也没有走下椅凳。

“母妃。。。”要做什么?他不明白。

梦妃站在木凳上,看着对面的孩童,冷声开口:

“彧儿,你记住,母妃今日要为了你而死,只有我死了,才能换你一条命。”

孩童只听懂了一个死字便开始挣脱,但嬷嬷箍他太紧,他被桎梏地动弹不得,甚至连嘴都被捂上,连句完整的话都发不出来。

梦妃没有理会孩童无用的挣扎,继续道:“从今日开始,我要你想我所想,恨我所恨。”

“我此生,唯有一个心愿,便是将南朝的大旗,重插上大梁边城,以祭我父母胞弟,彧儿你记住,纵然身死,也绝不可负我。”

梦妃穿着一身赤红如火的南朝皇装,面色不惧地将头探进那白绫围成的小圈,眼睛直直地望向对面孩童。

孩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瞳孔在不断地扩大,像有一道光束,将站在一边虚影的褚彧吸进了他那六岁时的身体,这在他脑海里早已千回百转的场景,又开始重现。

重现在梦妃蹬掉木椅的那一霎。

他不想母妃死,为什么母妃要死,他好害怕。

他的心在呐喊,但身子挣脱不开,即使将王嬷嬷的手咬出了血,他还是出不去,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嬷嬷,我求求你,我不要母妃死,我不要母妃死。”他被大手捂住的嘴,用歇斯底里的力气,才能说出一点模糊的话。

王嬷嬷的泪水溢出满面,手劲却是未松,“九皇子,你要好好睁眼看着,记住娘娘的样子,记住娘娘的嘱托。”

殿外是张灯结彩,凤箫声动,偶尔路过几个宫女都是欢声笑语,因为今日正是上元佳节。

而殿内,是一个女子一身血色红衣悬挂在门口,还有一个被捂住嘴的孩童,流着泪都不敢闭上眼睛。

他就真的一直睁着眼,看着挂在悬梁下的女人,从那个女人腿脚处还有挣扎到她散尽最后一丝生气。

一整个晚上,那赤红色的衣摆,摇曳不定,像是一把大火,烫红了六岁时候的他的眼眸,从那时起,他只着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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