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无日不春风 第4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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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人背着身,可却十分警觉。

既然泄露了行藏,祝北极干脆走出树丛。

那背影很是魁伟,马环上挂着柄九尺长的巨斧。

“龙虎将军?”祝北极认出青冥斧,颇为诧异。

听到祝北极声音,那人似是了然,先低声说了几句,本在他面前候命的人顷刻间散去。

“我还有一个汉名。”那人道,说着一兜马转回身,“祝北狩。”

“是——你?”

“龙虎将军,就是祝北狩。”

前因后果乱纷纷扑来,一时间,祝北极明白了一些,却又有什么始终看不透。

第一次见他,他毒发气弱,面无人色,第二次见他,他面甲遮脸,这一次,方才看得清楚了。

他生了张威而不莽的脸,眉目可称英俊,却因积了太多与年龄不符的郁结,难以明朗。

龙虎将军见到祝北极,就像老友重逢:“在这里遇到,实在不易,可惜没有酒。你怎么会来?嗯,我记起了,在榆林时,你听到过我们召集族人的草笛。”

“你呢?”祝北极道,“你来做什么?”

“我不喜说谎,尤其对恩人。能讲的,我知无不言,不能讲的,就是不能讲。”

祝北极道:“在榆林,对你下杀手的,有我大哥一份。我救你,不过是为他补过。你不必将我当成恩人。”还没等他开口,祝北极又道,“劳动龙虎将军亲身前来,是为了火器?”

闻言,龙虎将军浓眉一挑。

看他神色,祝北极知道刚才脑中瞬间闪过的念头没有错。

鞑靼军向来忌惮火器,这一次古鲁哥丧命水雷下,鞑靼汗明里怒火冲天,暗里心惊胆寒,火雷竟可以神通广大到埋在水里?晖军再不能小觑!

鞑靼细作用尽办法,终于探知青边口外有这样一片研制火器的密地。为了慎重起见,这一次,龙虎将军亲身而来。

祝北极隐隐地感到,鞑靼军又在蠢蠢欲动,而这一次,将不弱于以往的每一次。

龙虎将军忽然哈哈笑道:“我们两邦……”

祝北极神色一沉,断然道:“你我之间,岂是两邦?”

龙虎将军也收起笑,望着他,眼神凌厉毫不示弱:“不然呢?我的事,你应该很清楚。我生长在塞外,七岁前,只有一个乳名,叫阿南。从我记事起,我爹每晚看乌鸦归巢,每春看大雁归乡,心心念念的,都是南归。可是他不肯给我取大名,他说,不能认祖归宗,就没法名正言顺,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军队就会接我们回去,到时候,让皇族父替我取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字。七岁那年,盛国威出使鞑靼,我爹才知道,皇祖父已经驾崩多年,临终前,留下遗诏,北狩。从此我便有了大名,祝北狩。”

“我听我爹讲着中原的传说长大,同我爹一样,朝朝暮暮、年年岁岁,盼望着南归。终于有一天,我们等到了,大晖的皇帝、我的大伯,要接我回去了。临行前我爹千叮万嘱,说皇上没能接他一起回去,一定是有苦衷,我回去后,不要以他为念,要对皇祖母尽孝,要对皇上尽忠。”

“可是结果呢?等着我的,是榆林镇越孝的截杀!那昏君给我的罪名,我娘是鞑靼人,我是鞑靼种,所以一定要斩草除根。可是他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的爹娘,为了忠于各自邦族,誓言不到黄泉不相见,二十几年咫尺天涯,我娘到死,也没有见上我爹一面!”

“晖朝不认我,鞑靼认我!因为我不但是晖朝尚孝王之子,也是鞑靼雪莲公主之子!从被你救活的那一天起我便发誓,从今往后,我身上再无姓祝的脏血,只有黄金家族的血!”

祝北极原先听祝斗南说起过,祝北狩的生母是鞑靼贵族女子,却不想,竟贵为鞑靼汗的妹妹雪莲公主。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道:“谁说没人认你?我这次来青边口,一直在找机会出塞寻你。”

祝北狩闻言微怔,随即又露出不屑的神色:“寻我?寻我做什么?”

“祖母,惦念你。”

这是个太温暖的称呼。龙虎将军也不过二十出头,冻不出三尺坚冰,可他不允许自己有所动摇,将心一狠:“祝尧龄一日在位,祖母这个太后,就是徒有虚名。早晚有一日,我要让祖母成为真正的母仪天下。”

这番话里蕴含的杀机,祝北极如何听不出?无论如何,对方口中那个昏君,是他生身之父。

龙虎将军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我日后虽然难免敌对,可今日都是孤身一人,何必竟说这些家国恩怨?不如趁着天高气爽,痛痛快快打一场。”

祝北极想起来,在张家口,龙虎将军放他带走越毂等人的遗体时,曾经说过,早晚有一日,要跟他公平比试。

龙虎将军道:“当日你为我运功逼毒,耗费大量内力,在张家口阵前,我怕你还没有彻底复原,可时至今日,应该已再无任何忧虑?”

祝北极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抬头与他相对:“不必比了,我不是你对手……”

正在这时,他们脚下的草原似乎一颤。二人五感都无比敏锐,当然感觉得到。可龙虎将军不明就里,难道是地震?

祝北极联想起白日所见,忽然飞身将龙虎将军扑下马。

与此同时,天地间响起炸雷般的爆鸣,接连不断。

二人一直滚出很远。

龙虎将军轻功了得,十分利落地起身,回头望去,适才立马的地方已成一片火海,空中弥漫着一股马肉的焦臭味。直让人心有余悸。

“这里果然藏着火器……”龙虎将军朝身旁看去,不由得眉头皱起,忙赶过去。

祝北极一手撑着地,另一条手臂血肉模糊:“外伤,不碍事……”说着勉强动了动,证明并没有断。

“……我又欠了你一次情。”龙虎将军想去察他伤口。

祝北极略一撤身:“既然这样,请你,放过越季。”

龙虎将军猛抬起头:“你知道了?”

“是。”

龙虎将军沉默片刻,叹口气:“我就是不想你开口求情,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她用毒器伤你,实是情非得已。那日,你刚刚从昏迷中醒转,还不知能不能活命,就迫不及待一定把这朵银莲塞给我,说是作为日后报恩的凭据。我那时便知道,你是个恩仇必报的人。”

龙虎将军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银莲:“你开口,好。我跟越小姐,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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