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无日不春风 第29节(2 / 2)

加入书签

“我跟您一样牢记在心,您大可宽怀。”

————————————————————————————-

越季一大早推开房门,就见越三千带着一队人回来,个个顶着黑眼圈、提着兵刃。天方亮,他们也刚吹熄灯笼。

越季哑着嗓音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夜闯灵堂……”

“爷爷的遗体……”

“没事没事,姑姑你别激动,太爷爷的遗体、灵位都没事。”

越季提起的心这才放下:“知道是什么人么?寻仇的还是生事的?”

“不知道,好像是来偷偷祭拜的。”

“祭拜,用偷偷的么?”

“是啊,我觉得大有蹊跷,这才带人去追。可他嗖一下就没了影,找了大半宿也没找到。”

“难道出了城?”

“不可能,现在是什么时候?城门紧闭,绝对出不去的。我猜,有可能是城里的人,说不定,还是见过的人。”

“那就更不用偷偷摸摸的了……他遗下什么没有?”

“供台上多了一大盘牛肉,拿来——”

有人将牛肉拿过来,越季嗅了嗅:“这是平遥牛肉,这人竟知道爷爷的口味?”

“啊?太爷爷喜欢平遥牛肉么?原来牛肉也分平窑凸窑,连我都不知道,这得是多熟的人啊?那为什么不敢见人呢,难道是有过什么过节?可是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解不开的……”

越季听见越三千后面的唠唠叨叨,陷入了深思。这样了解越毂的喜好,一定是亲近之人。亲近之人,又不肯露面……六哥?她心中一涌。那人现在应该在城中,有可能,是见过、甚至认识的人,不知为何,越季心里晃过一个身影,祝斗南身边那个始终带着面具的人。不过这念头一闪即逝,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将最记挂、最亲近的人,与那个最痛恨、宁愿剜肉割疮也想要在记忆里割得干干净净的人联在一起。

————————————————————————————

高瞻兴冲冲进到书房:“不出殿下所料,越孛那个炮筒子,一见到那纸军令,立时就炸了,连灵柩也不运了,大吵大嚷着要杀去宣化,跟奋武王拼个你死我活。”

“那,越存呢?”

“越存是个闷葫芦,说不出什么,也拦不住越孛。不过……奋武王和那个徒有其名的孙成玉会不会根本不堪一击,被越家轻易夺了宣化,控制整个宣府镇。到时候,殿下您不是又落了空?”

“不会。”祝斗南将手中军报丢了过去,“京中刚刚派了五百鸟铳手支援宣府。越家人一怒上路,带不走沉重的火器。如此一来,双方可以斗上一斗。而那批火器,自然留下为本王所用。”

高瞻闻言喜笑颜开:“您有了这样法宝,可以震一震那些贪得无厌的鞑子,让他们再做退让。”

祝斗南得意而笑,忽地笑容一敛,低道:“你先退下。”

高瞻留心一听,外面有脚步声,远远一见那面具,吸一口凉气,慌忙从后门溜了。

“来来来——”祝斗南拉着北极星到案前,“给你看一幅画。”

北极星没理会:“到处传得纷纷扬扬的那道军令,是真的么?你前日当真是奉了奋武王密令,才拒不出兵迎敌的?”

祝斗南原本舒展的眉头一压,犹豫了下,好像十分为难:“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既然是密令,本应该秘而不宣。可眼下众口悠悠,都将凤翔公的阵亡归责于我,尤其是越家,甚至大张旗鼓地兴师问罪,我实在再难替王叔隐瞒。其实,我三番两次暗示过你,我有苦衷,便在于此。于公,奋武王统辖宣府镇;于私,他是四叔,我能不听他的么?何况,‘敢违军令、格杀勿论’,就算是我,也不能违抗。越家是我将来的姻亲,若非万般无奈,我何忍眼见着老国公年迈上阵,殒身殉国?”

北极星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军令是真的么?”

祝斗南觉得方才一番声情并茂都白费了,怫然道:“军令谁敢做假?那上面盖有奋武王之印。用不用我拿出来让你查验?”

北极星道:“我并未见过奋武王之印,就算拿出军令来我也无法分辨。越家人赶到宣化,只能见奋武王之印而手无军令,同样无法辨别真伪。双方本有旧怨,又都手握重兵,一言不合就会大动干戈。”

祝斗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伪造军令、设计挑拨,让他们互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好,就算我在你心中是如此卑鄙,也是如此不计后果么?依你所说,他们谁胜谁负都好,此事一定惊动朝廷,军令是真是假,最终自有定论,到那时我该如何?”

北极星未答,的确,伪造军令非同小可,祝斗南所言是真是假,他也并不能确定。

“你也不想想,奋武王是什么人?当朝第一贪权。为了争夺九边兵权,他跟越家抗了多少年?想要联姻,又因我而废。你说有人挑拨离间,不错,只是那人不是我,而是他奋武王!挑拨的是我和我将来的外家!”祝斗南只怕他仍不信,扬手指天,“我对你所说,天可鉴。”

祝北极道:“我对你说过,不要骗我。今天,再说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听着,最后一次。”转身欲离。

“诶——”祝斗南扯住他衣袖,与他对视片刻,叹了口气,“从什么时候起,你我之间每次见面就只剩下争执,每次都要闹得赌咒发誓?”

北极星被他拉着的手臂逐渐不再紧绷。祝斗南笑道:“我请你来,当真是赏画的。来来来——”

北极星还是甩脱他手。

“所谓‘闲时要有吃紧的心思,忙处要有悠闲的趣味’,别总绷那么紧。”祝斗南拿起卷轴:“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你看啊,这上面所绘的江山,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都是江南风物。我知道你性好山水,可放眼北方山水,大多是穷山恶水,没什么可留恋的,迟早,我们也移居江南,享受享受那人间天堂、枕上仙乡,可好?”

见北极星若有所思,祝斗南小心卷好画轴:“这是真迹,万金难求,收好。”

北极星伸手一挡:“我喜‘清明山河图’。”

“清明上河图?比千里江山图更珍贵么?没关系,我一样求来真迹送你。”

“坊间多的是摹本,不在贵贱。清明上河图绘得是北宋年间汴梁城市井百态,看着画,就时时提醒着亡国之痛、割地之耻,让人不敢错把杭州作汴州。”

祝斗南不悦:“你年纪轻轻,怎么像那些腐儒酸士,张口闭口什么国仇家恨,真是扫兴!”

“‘那些’?不要忘了,你是什么出身!”

“算了。跟你说这些当真无趣。我想说的是,北地荒凉苦寒,又连年争战不断,怎比江南物富人丰,繁华太平?就算割了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