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无日不春风 第2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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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越毂的马不行了。

青冥斧疾风骤雨般连攻下盘,城上众将都看出了对方意图,不觉捏了满把汗。越毂本就不是奉命出战,现在就算鸣锣也不会收兵,临阵换马更是不可能……

“怎么,还没结束?”凉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饱食安寝后的祝斗南容光焕发,簇新的亮银铠甲如有潋滟水光,站在那群蓬头赤眼、苦熬一宿的将士们面前,简直就是瑶林玉树错栽人间。他心中越发鄙夷,向城下望了一眼:“不自量力,败势已定。”

“你胡说!”越三千红着眼吼道,“我太爷爷还没出绝招!你看呐——”

青冥斧横扫而过,劈得风都兜向两边,龙雀钺却不招架,反倒当胸猛斩而下。

龙虎将军大吃一惊,他这一式横劈,对方若不竖钺相架,想要避开,必将落马。越毂对坐骑的依赖远重于一般常人,任谁也想不到他宁愿弃马也要反守为攻,痛下这致命一击。钺刃锋利至极,砸碎护心镜砍断锁子甲。龙虎将军极快地向后仰去,惊险万分,几乎跌下马。亏得坐骑无比敏锐,瞬时便将他载稳了。

而越毂果真从马上翻下,稳稳落地。

城上众将都大惊失色,都知道越毂的腿伤,一旦失了马,形同残废。只有越三千看出,太爷爷立钺抖杆,是‘流星飞月’的起式,当即兴奋大喊:“你们快看!”

知道自己行动不便的短处,越毂不能让对手离得太远,待得龙虎将军催马过来,双目凝于他抡圆的巨斧。对战许久,已大致知他招数,这一斧的破绽就在左锁骨到右肩胛,机会不容稍纵,越毂右手暗扣钺杆机括,钺头抖动,已经松开,立即就要脱杆而飞,必将敌手连颈带肩削断。

突然,越毂的眼睛从对方的肩颈向下移到胸口,护甲碎裂,衣衫破开,露出整片胸膛,伤处还在淌血。

下一刻,龙虎将军惊住了,越毂右手猛攥住钺头,锋利的钺刃霎时齐齐斩断他四指。

越三千大叫一声,几乎扑下城来——怎么回事?太爷爷分明已经蓄满势却突然收手,为了不让钺飞出,竟用自己的肉掌去拦?被强留在城中的烧肉好手老黄峰一把拉住他。

“连……”龙虎将军从越毂口中听到的似乎是这个字,他很想听个清楚,可是巨斧已经收不住了,一下砸在钺上。

越毂已失一手,又是心神不属,单手之力禁不起这一记猛击,龙雀钺一下子脱手。

后方突然传来隆隆蹄声,马嘶人吼,是大批的鞑靼军赶到了。龙虎将军又惊又怒,城中不知还有多少火炮,早已严令大军不准妄动。

后赶到的鞑靼军喊杀如沸:

“为王子报仇!活捉越毂老贼!老贼的贼孙女炸死了王子!抓住越季和老贼一起下油锅!”

古鲁哥死了?还是被潜入军中的越季杀死的?龙虎将军又是一惊。

听到古鲁哥的死讯,整个鞑靼军都炸开了。

“放箭!放箭!”赤隆知道机不可失,“钩镰枪,上!攻他右腿!”

越毂赤手空拳,一只右掌血流如注,却仰天大笑:“好丫头,好!从小就胡闹,早晚闹他个天翻地覆!”

那十二太保自越毂落马就绷紧了心神,见鞑靼军箭发如雨、枪排如林,都大吼着杀了上去。可如同细雨滴入汪洋,瞬间便淹没了。

龙虎将军愣了片刻猛地回神,大吼一声:“不可!”可吼声在喧天喊杀交兵声中弱如蚊蚋。喊过他又愣了,为什么不可?越毂是敌军的无印之帅、无祠之神,杀了他就等于击溃无数军民心里那道坚不可摧的长城。杀了他,亦是自己此战的目的,无论手段如何。

可他就是觉得,越毂不该是这个死法。

“接着!”

越毂前胸后背中了不知多少箭,右腿被钩镰枪重伤,双足几乎不能挪动,忽然听到这声喝,一抬头,龙雀钺从天而降,他伸出仅有的一只左手接住了。长钺何等沉重,只这用力一接,大大小小的伤口立时鲜血喷涌。

龙虎将军正迎面奔来,也做左手单手执斧,呀一声大吼,兜头劈下:“接招!”

哪还有招架之力?用全身的力气拄住钺杆,才能让自己站立,越毂定定看着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眉眼,忽然热泪盈眶——真的是老了,若在当年,一定先全力迎敌,不会受任何私心杂念所扰而一招落败。好在,小月季已经脱险,死而无憾。

面对那张饱经沧桑虚浮发胖的脸,龙虎将军的心中竟然莫名的一阵翻江倒海,可手中斧却似另有灵魄,丝毫不留情。

背上一疼,不知又有几支箭钻进肉里,越毂提起一只没有四指的血淋淋右掌,一掌拍在自己头顶。

这一拍之力,让他所执长钺入地三寸,撑他屹立不倒。

斧刃凝止在金盔上,龙虎将军看着盔下道道蜿蜒而下的鲜血,看着那双死不瞑目却并无怨恨的眼睛,耳中嗡嗡乱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为了不甘在才宁可自裁?是为了死都不肯跌下去?

终于除掉心腹大患,龙虎将军却殊无快意,四周鞑靼兵们的疯狂欢呼竟是鬼哭枭嚎般的凄厉。

“啊——”越三千大叫一声,紧接着颈间一疼,晕了过去。是黄峰将他一掌斩晕,阻止了他的冲动,自己却已老泪纵横。

战场上,却没有人为越毂哭,没有人来抢他的尸体,因为他的十二位老兄弟,又为他做了一次先锋,这一次,开得是阴山之道,搭得是黄泉之桥。

“怎么回事?”风尘仆仆奔上城门楼的北极星一把抓住祝斗南胸前锁甲。

“快放手!放肆!”高瞻、周显一干人都想要阻止,却被面具后射出的两道寒光逼得缩了手脚,只敢不远不近围着嘟嘟囔囔。

“放——开!”祝斗南攥了他两手,用力一掰。往常,北极星并不会对他用真力,可这一次,竟没有掰开。

“快放手!”一个小太监抵在二人中间。

众人不认得男装的王晨婴,只是诧异她碰触北极星的一瞬,他立即一缩手。

“站住!”见北极星转身便走,祝斗南追了上去,“你想做什么?”

“人死了,尸身也要夺回来!”

“不许去!”祝斗南喝了一声,又缓了缓,“你听我说,不是我不肯出兵支援,实是……”

“回来再说吧。”

“你站住!”祝斗南见他不停,一把扯住。

北极星回头:“你,拦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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