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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得意一笑:我就是荆州本地人,在路边卖面就卖了四十年,走南闯北什么都没见过。我一听你开口,就知道你不是荆州人。

江寻道沉默了一会,等大娘把煮好的阳春面拜在面前,她这才又开了口,只是语气有些踌躇问道:既然大娘在荆州城住了四十多年,那您可知道,荆州城有一户姓许的人家?

大娘摇了摇头:荆州姓许的人家多了去了,你这么说我可不晓得你问的是那一家。

江寻道看着眼前冒着香气的阳春面,没有动筷,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姓许的大户,十几年前曾出了事。

江寻道这么一问,大娘想了想便恍然大悟了,她来了兴致往江寻道身边一站,低声道:你这么说,我就知晓了,你说的可是许通判夫妻二人吧?

许通判?江寻道抬眸看着她。

大娘叹了口气,眼神突然有些伤感:通判是官名,许通判名唤许良昭。是咱们荆州城掌管粮运家田水利的官员,那可是个人皆皆知的大善人啊。虽是官家人,可没一点架子,也从不贪污受贿,待我们老百姓如同亲友一般,他的夫人也是个貌美端正的千金小姐,两人呐,是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恩爱的很。

江寻道默默的看着她,没有搭话,只是抿了抿唇等她继续说下去。

大娘说着说着,突然落了泪,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我还记得二十年前,荆州闹饥荒。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没有下拨,城里不少人就这么活活饿死了,许通判愁的头发都白了,就瞒着上头私自开仓放粮,救了荆州城十万百姓。之后朝廷要治罪,我们这些百姓联名上书,这才让圣上感动,免了许通判罪名。可私开粮仓是砍头的大罪,许通判还是因此削了官职,贬为了草民。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都记着许通判的恩情,从不敢忘。

谁知十八年前,许通判家宅突然闯入了一帮匪徒,杀了他们夫妻二人和几个家仆,还抢了钱财。就连他们刚刚出世的女儿,都被那些该杀千刀的匪徒抢走了,许通判和他的夫人就这么丧了命,连最后一根独苗都没保住,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活着。

江寻道垂头听着大娘的啜泣愤恨的声音,眼睛像是突然进了风沙一般,疼的她都快落泪了。

后来,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通通都出了城,把这十里八乡的山匪老巢都端了。可他们没人承认杀了许通判,就算治了罪入了大狱也都说是被冤枉了。能怎么办,就算把这些山匪都杀了,许通判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不过我们荆州城的百姓都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么些年一直记挂着许通判的恩情,每逢佳节还有不少人为许通判的女儿祈福。只望那个孩子还好好活着,就算活在别处,也好好的。这样许通判的在天之灵,也能有一丝慰藉。

大娘抹干净了眼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哎呀,你看你说起这事,我就忍不住想哭。姑娘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许通判的事了?

江寻道垂着头,从腰间拿出了一块银锭,放在了桌上便站起了身:只是听人说起过,随意问问而已。对了,可否问问大娘,许通判的旧宅在何处

大娘看着桌上的银锭和一口未动的面,有些愣住了:就在城南,你一路走去到了尽头就是了。许通判的家宅当年被匪徒一把大火烧了,后来我们城中百姓凑钱修缮好了,建了座祠堂,里头供奉着许通判夫妻的牌位。这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银锭,踌躇的看着江寻道:面你一口没动,这钱也给多了,我找不开啊姑娘。

没事大娘,不用找了,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些。

江寻道摇了摇头,转身便向外走去。只是她身后的大娘拿着银两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追了几步,看着江寻道的背影,急急的问道:姑娘,你今年多大岁数了,你是来荆州寻亲的吗?

话音落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江寻道便消失在了人群中。那大娘愣了愣,眼睛突然又红了,她看着手中的银锭,心中竟满是惊惶和喜悦。她低声喃喃道:该不会真的是许通判的女儿寻来了吧,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呐。

江寻道穿过熙攘的人群,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一道泪痕,她多么希望此时蓝以攸就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高兴。

她好像真的找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已经离去了,可至少她知道了,她的父母是好人,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第172章

蓝媚在客栈等了许久也不见江寻道回来,眼看着已是半夜, 她还以为江寻道这是撇下她自己跑了, 便循着之前在江寻道身上种下的引路蜂找了过去。街上半夜已是无人, 只有几个醉鬼躺在巷角酣睡。

冷风刮起地上的落叶, 蓝媚眼也不眨的跟着眼前嗡嗡飞舞的小黄蜂, 转了几个街角,然后停在了城南的一座宅子前。那宅子灯火通明, 匾牌上写着许府,可门前却燃着纸钱绑着红线,倒像是一个供人参拜的庙宇。

收回引路蜂蓝媚踏步走了进去,许府不算大, 是典型的江南府邸, 前院种着花草有流水假山,就连草地都修剪的极为干净平整, 不像是没人住的空宅。蓝媚左右瞧了瞧,踏过地上的石子路, 一直走到了厅堂前。

原本用来待客的厅堂已经是被荆州的乡亲百姓改建成了祠堂, 木案上供奉着两尊牌位, 前面的香炉上还插着三支香,看上去像是刚刚点上的。

江寻道正默默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四周无人, 厅堂里也就江寻道一人。蓝媚踏过门槛,靠在门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轻声问道:认识?

江寻道早便知道蓝媚来了,只是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牌位,没有理会,白皙的面容上蒙着一层凄楚和茫然。

问的话没得到回答,蓝媚也不气恼,她放下手往前走了两步。一转身,衣袂翩飞,她姿势不雅的坐在了厅堂中的红木椅上,撑着下巴四处打量了两眼,啧啧道:这宅子看上去倒是不错,风生水起开阔幽静,人住最是合适,可惜怎么就改作祠堂了。

江寻道默默的站起身,拍了拍膝上沾着的香灰,扭头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蓝媚撇了撇嘴,翻了白眼:我还以你自个跑了,把姐姐丢在这。

江寻道望着眼前的牌位,冷淡道:来这之前,我在街上碰见了一个风华谷弟子,刚刚出谷的。听她说,风华谷近日戒备森严,明日我去一趟,看看攸儿可在附近。蓝姑娘的身份到底是不太方便,就待在客栈等我消息吧。

蓝媚对江寻道的态度很是不满,她阴阳怪气的啧啧两声道:哟,还真打算把我撇下。你放心,我在人界也闯荡了多年,哪有那么轻松给人看穿了身份。攸儿此次出走,我自有责任在身,要去我也同你一起去。就算你真寻着了攸儿,依她的倔脾气,你有把握将她带回来?

那便随你。江寻道又点了一炷香,对着父母的牌位鞠躬,然后将香插入香炉内,转身便要向外走。

两个人都这么闷,也不知你们在一块到底能做些什么。蓝媚轻哼了声,快步跟上了江寻道,一同走出了许府。

风华谷内,掌门议事厅灯火通明,冷秋水端正在主位上,面上满是冰霜,她身前正跪着几人。定眼看去,殷礼正在其中。

冷秋水开口冷声质问道:可寻到了?

跪在地上的一个女弟子身子一颤,急忙回禀道:未曾,那日蓝师....蓝以攸和江寻道逃走后,便再无踪迹。弟子和一众师妹已将淮水城四周搜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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