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飞天镜,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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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是侍奉王爷的,奴婢哪儿敢偷绘玉容。不过那日往西市办差,遇见十来家铺子供奉观音大士像,有一家画得精细,波斯猫似圆溜溜的翡翠眼,悬胆鼻,樱桃口,正如娘子形貌,便忙请了回来。”

他胡乱比方,惹得李玙在马上轰然大笑,拿鞭子虚虚在他身侧点了点。

“你好大的胆子!”

果儿扭身笑道,“奴婢不敢窥伺贵人,供在房里也是蒙了薄纱的。”

他这般油嘴滑舌,在场诸人无不掩嘴葫芦,有几个胆大的,纵然当着李玙在场,也匆忙盯了杜若几眼。

李玙看得分明,扬起马鞭在空中一甩,啪啪数声。诸人忙收了笑意敛容躬身侍立。

杜若无奈,只得快步上车坐稳,低声狠狠骂道。

“该死!一心念着能见阿玉,竟忘了戴幕篱。你去打听着,这个果儿怎么就贴身服侍起王爷了?”

“娘子莫气恼,那猴儿崽子胡乱攀扯佛祖固然不敬,话说的可不错。娘子的眼睛可不就像波斯猫似的,又灵透又妩媚。”

杜若恼得唾她,“连你也来笑话我。”

因是就近宴饮,不曾摆出全套依仗车马,独李玙与四个黄门骑马走在头里,三四十个金吾卫簇拥着步行跟在后头,浩浩荡荡沿长街向寿王府行来。

诸王府毗邻而建,寿王因册封晚,住的格外远些,其实相隔也不过两里路,如若拍马快行,将将半袋烟功夫便该到了。

入府小半年,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虽然没能离了‘十六王宅’的范畴,到底出了忠王府。

杜若好奇心重,加之长街两侧都是王府,闲杂人等混不进来,也就不那么拘束,将窗帘高高卷起。

其时正是秋高气爽,日光明媚,虽不似春时蜂蝶环绕,却自有一股清朗适意。

李玙走在前头,时时回首看顾马车,眼见杜若像个久困房中的猫儿一般探头探脑,毛茸茸的小脑袋若隐若现,又念起方才果儿说她像波斯猫,越发好笑。

金吾卫诸人都穿的金色铠甲,唯有李玙身量既高,又是坐在马上,高出众人一截。

阳光似流淌金粉,映着他的脸灿烂光华,微微下压的眼角给笑意添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杜若东张西望之余,偶有两眼与他相对,心中直如小鹿般乱撞。

李玙的相貌固然是英挺的,然而相对于柳绩那种清俊精致的美感,更偏重于英气勃发,举手投足间的果敢利落远胜五官本身。

郎朗晴空之下,他红袍配黑马,身披墨黑金丝披风,锦袍掩盖不住的精悍身材随着马步起伏,虽有众目睽睽,杜若还是能感受到一股极其霸道的威压破空而来,强硬、坦然、毋庸置疑,压得她喘不过气。

——扑通扑通。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力逾千钧,久久回荡。

李玙一望便知,得意地吩咐下去,“走慢着些,下回出来,记得寻几个耍百戏的在这儿摆个架势。”

长风一头雾水。

“在这儿?殿下要看把戏,把人招到府里去不就成了,这人来人往的,各位王爷都看着呢。”

李玙笑了一下,眼神轻飘飘一晃,向来被轻佻面具掩盖的真实五官忽然亮出来。他慢条斯理的用马鞭点着杜若的马车,直白示好。

“演给杜娘子看,府里不畅快。”

车帘哗啦一声垮下来。

长风这才如梦初醒,心里顿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李玙轰然一笑,扬鞭向前跑了几步,遥遥领先于队伍,又过片刻,车帘才再次悄悄卷起。

果儿早将两人情状尽收眼底,略一思忖便计上心来,有意装作不擅骑马,忽然翻身跌了下去。

——只听唉哟一声,唬的后头几个金吾卫快步上前查看。

队伍骤然停住,李玙一眼扫过去,果见杜若缩了缩脑袋。

李玙便含笑吩咐。

“你们几个,看看他伤着没有。”

金吾卫办的多是捉贼缉盗的差事,相较而言服侍贵人们进出轻松的多,还能捞着重赏,都十分殷勤。

为首一个叫秦大的便冲出来。

“回王爷的话,中贵人似是扭了脚,只怕不宜再上马。”

李玙点头,“劳烦郎官送他回去,另唤了我府里的长生来。”

秦大应了声点几个人办差。

一众人堵在大道上,人声马嘶,热闹得很。

今日各王妃为避开杨玉宴请,都早早找借口出门,出城的出城,走亲访友的走亲访友,剩下去赴宴的多是孺人、妾侍们,并无没多大阵仗要摆。各家王府关门闭户,青砖街道上行人寥寥。

杜若看着热闹,眼神随便一瞟,顿时僵住了。

小巷内,三人鼎足而立,听见秦大吆喝,其中两个便同时出手扣住第三个人向巷内退去。

长安城的布局似棋盘,横纵交错,大道笔直,小巷蜿蜒,大道上的王府巍峨高耸气派万千,小巷上的商户杂役劳工灰头土脸。他们往小巷去,本来深几步就汇入背景再看不见。

可偏偏,就在杜若望去的那一瞬间,快被摁住的那个人抬起眼,视线恰恰好与杜若交汇。

她盛妆的面孔上顿时划过一丝错愕,指尖微抖,车帘飘坠落下。

而被扣住那人亦是踏前两步,几不置信地瞪大眼睛,右手握成拳头。

“走啦,走啦!”

秦大高声招呼,马车继续吱吱呀呀前行。

杜若心底深深震荡,不觉皱着眉思忖,没走几步忽觉马车停驻,一片扰攘之声,瞬间听见前头有人厉声呵斥。

“大胆!”

杜若刷地掀开车帘。

那人已扯下衣襟蒙在脸上,旋风般自小巷冲出来,身后两个灰袍男子紧追不放,三人突然发难,来势汹汹,咣当撞进队伍,差点冲到李玙身前。

秦大暗暗叫苦,一跃而起,还有几人同是护主心切,不约而同窜到李玙周身,将他团团围住,顿时马车便失了护卫。

李玙吃惊之余反不敢出声训斥,生怕惹得贼人注目马车,又怕杜若惊叫招来祸事。

秦二站的远些,见状刷的一声抽出横刀杀将过去,将领头那人奋力一格,生生挡在了李玙跟前一步远处。

这变动来的突然,场面瞬间静了下来。

为首那人被秦二挡住,后头两人一左一右都伸手来抓他,他也真是刚硬,不闪不避,索性就地站稳,刷地拔刀出鞘。

阳光被刀鞘折射,闪出犀利孤寒的光芒。那人临风而立,刚猛不屈,一晃眼竟有孤胆英雄的风姿。

秦二顿时急了,大声怒喝,“什么人?竟敢在长街上亮兵刃?!”

“还不放下!”

“站住!”

“哎呀,这是——”

忽然有人发出惊愕的叫声,在场金吾卫无不相顾愕然,原来那人所持的竟也是京城十六卫独有的横刀!

秦二心底涌起一阵恐惧,大唐承平日久,关中地区早已没有成气候的匪帮,更何况长安城中,十六王宅内?

可是今日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街行刺亲王?!

寻常宵小也就罢了,倘若是十六卫出身的内行人马,这……这到底是行刺,还是别有所图受人指使?!

他心有顾虑,眼神未免闪烁,那人御敌经验丰富,便趁着这一瞬间纵身而出,挥刀横劈,照着秦二头上、腰上接连招呼了三四招,招招都是以命相搏的架势。

秦二心头一凛,顾不得分析利害关系,拿出全身功夫与他对招,却觉得他动作似有些熟悉,而且杀招劈面而来,总是虚晃一枪勘堪避过,并没有伤人分毫。

他心头越发狐疑。

追来的两人看出端倪,袖手只往后退,也被几个金吾卫拔刀拦住。

秦大远远瞧出三人仿佛并非一党,心头略松,扬声喊道,“长安令在此,是何贼人这般不自量力!”

那人闻言大惊,手上便慢了两分。

因李玙在场,秦二有心卖弄,反而越攻越急,直往他面上黑布上挑。那人唯有两眼露在外头,眼眶通红,目光惊惧,像头被逼到绝路的丧家犬。

连躲几招之后,他心知不能恋战,便欲往外头逃去,偏金吾卫术业有专攻,最擅长以多打少,早将他团团围住,包围圈越缩越小,逼得他无力腾挪,几乎就要束手就擒。

万般无奈之下,他忽地暴喝一声,将横刀奋力掷出,飞刀风声呼呼,直直向着马车而来。

杜若原以为来人是冲着李玙,正急切地扒在窗口探看,忽见明晃晃的利刃飞来,吓得惊声尖叫。

飞刀转瞬即至,擦着马头而过,竟将马脖子划出一道鲜明的血痕!

陡然爆发的变故之下,李玙脊背上的结实肌肉陡然绷紧,凝结成蓄势待发的孤峭兵刃。

——就像草原上凌空翱翔的雄鹰盯上了闯进羊群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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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会打架也算是个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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