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长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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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进入攻击阵形,交替掩护前进。”牛金一边说着,一边从亲卫的手上接过了头盔:“亲卫营,随我上前,击杀马超。”

鼓声一变,后排一直心痒痒观战的长铩军精神一振,从前军的空隙中穿插上前,手中长铩起处,又将堵在阵前的骑卒狠狠的削去一层,他们大步齐喝着,奋勇上前,手中的长铩如伐木的利斧一般,一下接一下的狠狠斫在厚实的骑兵战阵上,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斫起的可不是纷飞的木屑,而是一条条人命。

牛金带着最强悍的亲卫营杀到了最前面,他手中的长铩所到之处更无一合之将,每一次舞动,都将眼前所见的任何活物斩为两半,他身边的亲卫更是长铩军中精选出的精锐,身高臂长,两米两长的长铩在他们的手中轻若无物,冰冷的面甲挡住了他们的面容,只有两道噬血的眼神透出来,让所有接待到这样目光的人都不由得为之胆寒。

这支令人胆寒的长铩军以牛金为前锋排成一个锥形阵,如狂飚,如怒涛,将眼前的一切都卷走,以马超不敢置信的速度硬生生在骑兵中间杀开一条血路,直向他扑去。

马超大惊失色,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后退去,刚退了一步,又忽然惊醒过来,他大喝一声,用力投出了手中的长矛。长矛带着尖厉的风声,向领头的牛金扑去。牛金一直在看着马超,看到飞来的长矛,冷冷一笑,手中长铩横扫,一铩将长矛拍偏,顺势将一名拦在他面前的马超亲卫斜斜劈成两截。那个亲卫惨叫着,半截身子被血冲得飞起在半空中,下半截身子还立在原地,被随后赶到的牛金一脚踢倒,踩在地下。

马超面色煞白,本来想上前一战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他怆惶而退,连声急呼:“退!退!”掉转马头,一马当先的向后退去。兵败如山倒,早就被长铩军吓破了胆的西凉军一听到撤退的消息,如逢大赦,立刻争先恐后的向后退去。

牛金一见马超要跑,心中大急,他一把推起面甲,纵声大吼,手中长铩接连斩杀数人,拔腿向马超追去。可是他面前倒处都是逃跑的败兵,长铩虽利,也不可能一次斩杀一尽。他长叹了一声,止住了脚步,喝令长铩军上前掩杀。三千长铩军展开了阵型,由三百列转变成了六百列,排成五排,象是五道连续不断的波涛,层层叠叠的向前涌去,一次接一次向前扑击。

城头的贾诩见西凉军开始败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在京城担任过郎官,见过禁军所用的长铩,也见过牛金带领的这只长铩军演练,知道长铩的威力大,但没有想到长铩军的威力会大到这个地步,有重甲保护的长铩军几乎成了没有天敌的猛兽,所向披靡,硬是将一万多骑兵挡在面前,肆意屠杀,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马超军杀得血流成河,节节败退,并以马超败退为契机,形成了不可抑制的大溃败。而他所见到的长铩军伤亡,不过是骑兵速度犹存时以战马的血肉之躯撞倒的十几个士卒,骑兵没有了速度之后,对长铩军就彻底失去了威胁,沦落为待宰的羔羊。

“难怪将军战前就让辎重营准备大锅煮马肉,原来真有这么多马肉要煮。”庞统忽然笑了一声,转过头对身边的法正和张松笑道。法正和张松笑逐颜开,连连点头,他们也没有想到曹冲以三千运粮民夫为掩护的长铩军居然勇悍如厮,一战而定西凉这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战略目标在他们的运筹帷幄下,居然真的成了现实。马超军已经溃败,身后有三千意犹未尽的长铩军和四千跃跃欲试的龙骑,他的败亡已经成了定局。

马腾冷汗涔涔,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面的惨状,马超再如何不孝,那也是他的儿子。他虽然在曹冲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和马超断绝父子关系,但他的心里,未尝不是希望马超有成功的机会的,甚至一直到他看到三千长铩军在城下布阵之前,他都认为马超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仰起了头,强自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他的身子抖得很利害,同样惊惧不已的马休、马铁扶住了他,生怕他站立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城墙上。马腾虽然没有睁眼睛,可是他的耳朵却在聆听着,他听到,贾诩下达了龙骑追击的命令。

这是最后一击,四千装备了长戟、马镫的龙骑追杀已成败兵的西凉骑兵,那将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惨状?马腾不敢睁眼去看,他太老了,实在经不起更大的打击。

隆隆的鼓声响起,耐着性子等候了半天的陈到、庞德远远的相视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出击——”

“出击——”四千龙骑兴奋的吼叫起来。

陈到催动战马,一马当先的向前杀去,他摆动手中的长戟左右一荡,传出了第二道命令:“两列纵队。”

副将赵广心领神会,带着一千骑兵与陈到分开了近十步的距离,两千骑兵在奔驰中分了开来,与此同时,庞德也同样将两千骑兵分成了两个纵队,四个千人队,各举长戟,如同四只强弩射出的长箭,离弦而去,一头扎进了溃逃的大军之中,深深的犁出了四条越来越长的血路。

追亡逐北,所向披靡。

马种接到了马超要他前来支援的命令,带着五千人马还没回到西门,半路上就接到了惊慌失措的斥候传来的消息,渭水以北的魏延、韩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冀城下的夏侯渊却已经在行动了,他派阎行带着一万五千骑兵正在往上邽赶,如今已经越过望垣城。望垣城的守兵见一万五千骑浩浩荡荡的奔腾而来,望风而逃,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马种大惊,望垣城离这里太近了,骑兵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城下两万五千骑兵正在和曹军对攻,打成了一团,如果阎行突然出现在城下,那将是毁灭性打击,马种不敢怠慢,一面派出斥候继续打探消息,一面火速赶往西门。

到了西门,马种立刻傻了。眼前与他想象中的激烈对战场面大相径庭,当然更没有已方占上风的一点迹象,战场上一片混乱,喊杀声震天,他看到了马超的战旗,不过马超的战旗正在急速的向后撤,而曹军的龙骑已经分成四列纵队杀了过来。

败了?马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看来,以马超的实力击溃上邽城的曹冲只是时间问题,而不是胜负问题,在援军没有赶到城下的时候,马超应该是稳操胜劵的,怎么可能输呢?

马种虽然疑惑,但他知道阎行的大军很快就能到,已方既然已经败了,那么就只有尽快撤退一条路,就算是投降,也要在援军到达之前,收拢了队伍再降,人马越多,所能换得的利益当然越大,如果你只是一些残兵败将,就只有听人赏的份了。他不再犹豫,带着五千人马迎着马超就冲了过去。马超的骑兵们向前冲击长铩军没有成功,可是逃跑起来还是做得到了,他们和长铩军渐渐的拉开了一定的距离,马种一头就扎进了这个空隙之中,他正准备回军冲击长铩军,先是被长铩军大杀四方的凶残给吓了一跳,又转眼看到四千龙骑军气势汹汹的冲杀过来,立刻吓得额头冒汗,稍一愣神的功夫,龙骑已经冲到跟前,呼啸而过,将马种惊魂未定的五千骑兵一下子截为数段,每段之间都是血肉铺成的一条道路,真正的血路。

马种大骇,不敢再耽搁,杀气腾腾的长铩军已经追了过来,如同一道钢铁形成的洪流,淹没他们所遇到的一切,马种肝胆俱裂,掉头就走,带着残余的几百亲兵追上了马超。

马超正闷着头狂奔,根本顾不上其他人,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千余亲卫营,其他的人只顾自己逃命去了,大批大批的士兵在凶悍的曹军无情的杀戮面前,已经丧失了斗志,开始跪在投降。马超也顾不得了,只是狂抽胯下的战马,玩命的向南跑。

“兄长!”马种追上了马超,大叫了一声。

“小弟,你来了?”马超脸上的表情很怪异,青红参半。

“嗯。”马种大声叫道:“望垣已经失守了,阎行带着一万五千骑兵赶来了。”

“哦。”马超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他转过头看着马种,眼睛里全是恐惧:“阎行来了?一万五千人?”还没等马种说话,他用力连抽战马,一溜烟的跑得没影了。马种惊讶的看着象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的马超,连连摇头,也猛抽战马,紧紧的跟了上去。

随着马超和马种的逃离,上邽城下的杀戮渐渐接近了尾声,曹冲命令龙骑去追击马超,其他人马出城收拢降兵,打扫战场,这一战双方战死的士卒接近两万,如果不收拾干净,很容易引起瘟疫。特别是那些被长铩军蹂躏过的地盘,所到之处几乎找不到一具全尸,人的尸骨和马的尸骨混在一起,让出来捡马肉的辎重营大费周章。

何家山,郝昭陪着双目红肿的姜叙坐在山坡上,静静的看着北面的山谷。对面的山坡上是帅增和朱铄,朱铄如今对帅增是言听计从,几乎连手里的兵权都交出去。

山谷里静悄悄的,除了开始时曹军那齐声怒吼,这里几乎听不到二十里外的战场上的声音,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二十里并不是个多远的距离,可是那里正杀得血流成河,这里却安静得如世外桃源。

如果不是有八千大军埋伏在这里而带来一丝沉重杀气的话,这里真可以算上是个休闲胜地。

郝昭轻声的叹息了一声,回头安慰的拍了拍姜叙的肩膀。姜叙骨瘦如材,他已经有几天滴水未进了,天天抱着他的刀坐在这里向北看,要不是郝昭拦着,他早就跑到上邽城下和马超拼命去了。是郝昭信心十足的告诉他,车骑将军一定能击败马超,马超只有南逃的一条路,你在这里守着,反而更有可能亲手报仇,去了上邽城,你可能连马超的面都见不着,他才勉强留在了这里。

“来了。”一个亲卫忽然指着北面大声叫起来。

郝昭回过头,看到山谷尽头一缕烟尘,连忙抬起望远望仔细的看了看,在圆形的视野里他看到了一只约在两千人的败兵正狂奔而来,没有旗帜,看不清是谁,不过他相信,一定是马超到了。

“伯奕,快准备,马超来了。”郝昭一边说一边对姜叙说道,却发现根本没人应他,他放下望远镜,这才发现姜叙已经带着他的人站到了山谷中间,横刀而立,死死的盯着来路。

“这个姜伯奕。”郝昭一拍大腿,无奈的说道:“准备齐射,不能让马超接近姜将军。”姜叙已经是风中残烛了,这个时候对上一心要夺路而逃的马超,他恐怕经不住一击,仇报不成,反而要把命送到。郝昭又看了一眼冲进来谷来的骑兵,这时候再把姜叙叫上来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带着人冲了下去,不顾姜叙的反对,护在姜叙身前,匆匆的布起了堵截阵型。

豕突狼奔的马超冲进了谷,一眼就看到在谷中立阵的郝昭和姜叙,他淡淡的笑了一声,对身边的马种说道:“不要停,冲过去。”

“喏!”马种应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几十名亲卫立刻冲上来护在两旁。

“举盾!”马种一声大喝。

一阵急促的鼓声,两边的山坡上射出一阵长箭,落入后面数百骑兵的人群之中,撂倒数十名士兵,后面的骑兵大乱,纷纷大喝着,有的勒住了战马想要后退,有的却猛催战马,加快了速度想要跟着马超一起冲过去。

因为怕误伤郝昭等人,两边山坡上射下来的箭向前移动了二十步,被早有准备的马超冲了过来。马超纵马上前,毫不迟疑的向郝昭和姜叙冲去。

“杀!”郝昭侧身让开了疯狂的战马,手中长戟奋力横扫,锋利的戟刃狠狠的从马超坐骑腹部下面扫过,两只后蹄应声而断,他也被强大的反冲力撞得胸口一甜,险些吐出血来。

马超一矛挑杀一名曹军,却没想到避让的郝昭会对他的战马下手,战马轰隆一声倒地,险些将他压在下面。他翻身跃起,手中的长矛连抖,格开刺来的两柄长戟,击杀一名曹军,随后又是三名曹军杀了过来,逼得他只得向后退了一步,以避其锋,手中长矛再抖,荡开两柄长戟,从两名曹军的胸前划过,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们的胸甲,鲜血迸射。

马超的头盔摔掉了,头发散了开来,被强劲的山风吹得乱糟糟的,衬得他的面容越发的疯狂,他连声长啸,手中的长矛接连挑杀数名曹军,面对数十名曹军的联手攻击,依然奋力向前。

“杀!”郝昭喘了口气,舞动手中的长戟,又杀了过来,他长戟一刺一勾,将一名企图将马超重新拉上马背的亲卫手臂斩断,手臂勾回,压住了马超手中有如灵蛇一般的长矛。马超奋力回挣,却没有挣动,这一愣神的时间里,姜叙手舞战刀疯狂的杀到,搂头就剁。

马超无奈,只得松手弃矛,向后让了一步,姜叙一刀劈空,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就在他极力稳住自己的时候,马超欺身而入,一拳击在他的胸口,左手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的长刀,倒持刀柄,拧身下劈。

郝昭大急,手中长戟再翻,戟援猛的向前推去,击在马超手中的长刀上,喀哧一声长响,两件兵器一触即分。姜叙被亲卫向后拉去,堪堪避开了被马超一刀拖杀的厄运。

马超先是被郝昭斩伤了战马,丧失了纵马而去的机会,接着又被郝昭救走了姜叙,心中大怒,长刀架开一柄长戟,劈手夺过一柄,反手就刺。郝昭摆戟相迎,叮叮当当的一阵响,两人接连交手十几次,不分胜负。

马种见马超和郝昭纠缠到了一起,心中大急,带着残余的百十个人冲上前就要相救,骑兵们纵马践踏,死战不退的曹军持戟相迎。骑兵们一心想要冲出阻击,逃回家乡,豁出性命厮杀,纵马直冲,战马倒了,就下马步战,刀劈盾砸,不死不休,曹军伤亡猛增。

山坡上的帅增看到山谷里的曹军渐渐挡不住凶悍的骑兵,郝昭和马超战成一团,身边的亲卫虽然不断的倒下去,倒还能勉强支持住,而姜叙却挡不住马种的冲杀,他虽然大声吼叫着,可是体力不支,被马种杀得步步倒退,要不是亲卫死命护着,早就被马种一刀枭首了。

“朱将军,你带着人继续用箭阵堵截后面的骑兵,我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帅增对朱铄说了一声,拔出长刀,带着部下几百人冲下了山坡,加入了战团,向岌岌可危的姜叙那边冲去。朱铄应了一声,带着士兵向北冲去。

马种正把姜叙杀得狼狈不堪,快意非常,准备大步上前一刀斩杀姜叙,然后和马超一起合战郝昭,冲破曹军的堵截,逃之夭夭,忽然间见一个长相秀气的曹军小将杀到,不免笑了一声,抡刀就劈。

帅增举盾轻松的连接三刀,趁着马种收刀换气的间隙,一刀横斩,马种措手不及,抬刀招架,连刀带手被帅增斩落,他惨叫一声,弃了盾牌,捂着右臂直跳,姜叙一见机会难得,冲上来就是一刀,劈在马种的脖子上,死命一拖。马种哀嚎了一声,抬手捂住喷出血箭的脖子,急步后退。亲卫们上前拼命拦截,被帅增举手投足之间,斩杀一尽。马种不敢相信的看着杀人也是那么利落的帅增,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萎然倒地。

帅增带着人护住了姜叙,挡住了骑兵们疯狂的进攻,这才转过身向激战正酣的马超连劈三刀,马超对付郝昭和他的亲卫已经很吃力,再被帅增劈了三刀,顿时手忙脚乱,他手中的长戟一滞的时间,一直在瞄着他的姜叙和身扑了过来,冲进了他的身边,长刀深深刺进了他的腹部,从后腰透出。马超剧痛,他长嚎一声,想要击杀姜叙,手中的长戟却被郝昭勾住,无法抽回。他脱手弃戟,猛的卡住了姜叙的脖子,将他扯离自己,瞠目大喝:“竖子,你敢杀我?”

姜叙面色胀得通红,眼中却全是大仇得报的快意,他牙齿咬得嘎嘎响,奋力拧动了手中的长刀。马超痛得大叫一声,单手用力,“喀”的一声捏碎了姜叙的喉骨。

“你?”马超连退几步,反手拔出腹中的长刀,直指姜叙。姜叙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却屹立不倒,恶狠狠的钉着马超。马超低头看了看喷涌的血泉,忽然吐出一口气,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仰面栽倒。

姜叙看着马超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他嘴角边露了一丝惨笑,晃了晃身子,也缓缓的倒了下去。旁边的郝昭连忙上前扶住他,慢慢的将他放平在地上。姜叙口不能言,他紧紧的拉住郝昭的手,瞳孔在急剧放大,眼睛却没有闭上。

“你放心,你侄儿在将军面前,一定不会受委屈的。”郝昭轻声说道。

“呼——”一口气若有若无的吐出,姜叙的双眼,轻轻的闭上了。

得到姜叙斩杀马超的消息,曹冲喟然长叹,姜维痛哭失声,马腾却是老泪纵横,倒地不起,马休、马铁兄弟含着泪相劝,却无可奈何。曹冲将战况通报给夏侯渊,同时派马铁去见马云璐。马云璐听说了战况以后,也是失声痛哭,然后举城投降,抛下一切事务,陪伴在病倒的马腾的身边,寸步不离。

十天后,马腾病死,临死前,他将曹冲请到他的病榻前,将马家托付给他。曹冲拉着马腾的手,连连点头。他当然留马腾一条命本是为了招降马超的,没想到最后还是落空了,马家的情况正好和历史上相反,马超和马种死了,其他人却活了下来,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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