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王异(1 / 2)
第三十三节 王异
姜叙干笑了两声,嗫嚅道:“将军真是说笑了,我那侄儿去车骑将军行营干什么,他才十五岁,虽然读了两天书,却什么也不会做,怎么能进人才济济的车骑将军府。”
马超直起了腰,扬起了下巴,双手搁在如鸟翼一般张开的膝盖上,油腻腻的短刀在右手中摇晃着,他用鼻孔对着姜叙,极其无礼的笑道:“伯奕,你侄儿在车骑将军府做什么,还用我说吗,你真当我是傻瓜?历城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凭着曹军万把人来打你就向我求援了?我当年带着两三万人从此经过了多少次,你也没有丝毫惧色啊。伯奕,你太小看我了。”
姜叙也不说话了,他嘿嘿笑了几声,不置一词,将刀尖上的羊腿肉咬进嘴里,然后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将军都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说太多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将双手负在身后迈步走向帐门,旁边站着的几个亲卫走上前去就要捆他,马超摆了摆手斥退了亲卫,站起身来走到姜叙面前,逼视着他说道:“伯奕,我敬你是条汉子,也能体谅你的做法,你又何必逼我杀了你呢?何不归顺于我,一起击杀了曹军,我让你做武都太守,如何?”
姜叙沉默了片刻,苦笑了一声:“将军,叙一时有些无所适从,还请将军给我一点时间,好让我权衡一下,明日再给将军答复,不知可否?”
马超盯着他看了一会,咧嘴笑了:“那就委屈伯奕一夜了。”说完挥挥手,几个亲卫上前解下了姜叙腰间的武器、印信,拥着他到旁边去了。他带来的几个亲卫一见大急,抽出刀就要动手,姜叙喝住了他们,命令他们放下武器,那些亲卫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弃刀,看着姜叙被人带走。
马超又回头坐下喝了一阵酒,伸手招过一员偏将吩咐道:“你带着姜叙的印信,领着他带来的人马,连夜去取了历城,将他的家人全部收押了。”
“喏。”那偏将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姜叙在旁边的营帐里想了大半夜,思绪起伏,无法入睡,直到寅卯之交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刚睡着不到片刻,他就听到旁边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听到几声极其压抑的叫声,跟着帐门被人掀开,他的那几个亲卫浑身是血的冲了进来。
“情况怎么样?”姜叙焦急的看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亲卫。那个亲卫抹了把脸上的血,手脚麻利的割断了姜叙身上的绳索,急急的说道:“大人快走,马上天就亮了,那几个人的尸体很快就会被人发现,我们的时间不多。”
姜叙也不多问,这个亲卫是郝昭派给他的,叫朱环,平时的联系也一直由他负责,此人做事十分冷静周密,姜叙一直很喜欢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骁勇,居然击杀了看守他们的士卒,带着人逃出来了。姜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正在愁怎么出去,朱环将一套马超营中将士的服饰塞到姜叙的手中,姜叙一看恍然大悟,立刻换上了衣服,与此同时,他那几个亲卫也换上了衣服。
朱环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声音,然后大模大样的带着姜叙等人出了帐,操起一根长矛,扮作巡夜的士兵走在最前面。他们很快接近了营门,营门口的士卒看到有人接近,立刻叫道:“口令!”
领头的朱环随口含糊的应了一声,那士卒没有听清,又追问一句:“口令!”
说话之间,朱环已经靠近了他,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上前一步,手中的长矛从那个迎上来的士卒脖子之间一掠而过,随即脱手飞出,瞬间飞过十来步的距离,狠狠的扎进了营门楼上那个靠近战鼓的士卒胸膛,接着他象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前,一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中,转眼之间割断了几个还有些发愣的士卒的咽喉,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营门前。
“快走!”朱环一边低声喝道,一边打开了营门,同时甩出了手中的短刀,将冲过来的一个士卒刺倒。被他迅猛快捷的身手给惊住的姜叙被身边的亲卫推了一把,这才醒过神来,随即在几个亲卫的护卫下冲过营门,飞快的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之中。
震天的鼓响随即在他们身后响起。很快,一队骑士冲出了营门,向历城方向急驰而去。
“大人快走,我们走山路,骑兵上不了山。”朱环领着姜叙一边在山中奔跑,一边说道:“我对此道路不熟,还请将军的人带路。”
姜叙一边跑着,一边说道:“好,你跟着我就是,这里我熟。”
太阳爬上了祁山的山尖的时候,奔跑了一个多时辰的姜叙等人赶到了历城脚下,看到城头飞舞的马字战旗,姜叙长叹一声,颓然坐在大石上。马超的反应很快,他知道姜叙等人不敢走便捷的山道,他已经派人抢先进了城,姜叙现在进城去也是死路一条。
“将军,要不先去我军大营吧。”朱环看了一眼城头,建议道。姜叙低着头沉默了好半晌,这才说道:“也只得如此了。”他随即招过几个亲卫,吩咐了几句,亲卫们分头而去。
郝昭见到姜叙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把情绪有些低落的姜叙迎进大帐,两人静静的坐了片刻,郝昭说道:“将军,你的家人……”
姜叙苦笑的抬起手阻住了郝昭:“不瞒将军,我本不想起兵的,是老母以忠义教我,我才行此事。如今老母被马超困住,生死未卜,我如果回城去,老母纵使不死,也会被我气死,如果她已经死了,那我焉能与杀母仇人共事?我如今没有退路了。我已经让人去召那几位志同道合的义士,一两日之间就能到达,到时候与此贼决一死战便是。”
郝昭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要犹豫了,此地不可久留。马超既然得了历城,他必然会留下人马镇守历城,然后自己赶回冀城,我们在此无益,不如到祁山去阻他,如果能延迟他一两日,也能配合将军大人一些。”
姜叙无可无不可,他立刻点头跟着郝昭行动,在半路上,他们先是接到了曹冲快马送来的消息,告诫他们马超带着大军去了历城,要他们小心。姜叙和郝昭看着这道命令,苦笑无语。随即有人从历城逃了出来,告诉姜叙一个噩耗。他的老母因为痛骂马超,拒绝为马超招降姜叙,已经被马超杀了,而他的家人也无一活口,全部遇难。
姜叙长嚎一声,昏蹶在地。郝昭紧急抢救了半天,总算把他抢救了过来,姜叙失声痛哭了一整夜,昏过去好几次,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叫一声吐一口血,两眼也是血红血红的。随后赶到的几路人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悲痛不已,看着痛不欲生的姜叙,苦劝不已。郝昭不忍,打算让姜叙先休息一下,姜叙却坚持不允,发誓不杀马超誓不为人,随即与郝昭一起急行军赶往祁山。
没想到到了祁山他们却扑了个空。马超已经带着大军在一天前已经通过了祁山。郝昭很奇怪,他立刻派出大量的斥候,四处打探马超的行踪。斥候打探回来的消息让郝昭大为震惊,马超没有回冀城,而是从祁山向东,沿着嶓冢山向东北走去,看样子是去了上邽。
郝昭立刻感觉到了异常,马超敢于轻骑袭击上邽,显然在上邽有可趁之机。曹冲就在上邽,郝昭虽然不知道上邽的近况,却知道最近有几路大军都不在上邽,曹冲的身边并没有多少人马。他立刻急了,和姜叙等人一商量,决定先放着历城不管,随后追去解上邽之围。他们现在虽然只有五千多人,可是总比没有好,至少要让马超担心一下身后,在攻城的时候不敢全力以赴。当然了,这些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能在马超破城之前赶到上邽城下。
姜叙一心只想杀了马超报仇,根本没其他心思,就算郝昭现在要回历城他也不会同意,两人一拍即合,不再掩藏开路,奋力急追。郝昭觉得马超的行动很诡秘,联系到他知道姜维在上邽的消息,他敏感的意识到曹冲的身边出了问题,立刻派快马不分昼夜的赶往上邽,提醒曹冲注意。
马超得确得到了消息,当他得知上邽城只剩下了一万人,曹冲以至于要以运粮的民夫来帮助守城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他立刻离开了历城,带着人马向上邽急行,同时命令冀城和射虎谷的部队向上邽靠拢,迅速击破守在望垣的朱铄,三万人马在上邽城下合围,争取打曹冲一个措手不及,拿下上邽城。他特别告诉冀城的马种,出兵之前,一定要先解决了杨阜、阎温等人。
马种接到马超的消息时有些犹豫,如果现在解决了杨阜等人,那他们与天水的几个大族就彻底绝裂了,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就算马超能够独霸西凉,以后也无法稳定这里的统治。可是不解决他们几个,他又如何能放心的带着大军去合围上邽?自己岂不是一出门就可能被人断了后路。他想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本来马云璐是最好的,可是马云璐被马超软禁起来了,而且与他们也不是一个心思,不可能替他们出主意。马种想来想去,只好去找嫂嫂——马超的妻子王杨商量。
马种去找王杨时,她正在内室与赵昂的夫人王异弈棋,一听马种求见,她便停了手中的棋,歉然的笑了笑。王异见了,连忙起身在侍女的引领下进入侧室,让他们叔嫂议事。
王异是赵昂的夫人,赵昂字伟璋,是天水四姓之一的赵氏的家主。赵昂当年作羌道令的时候,把夫人王异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留在西城,后来同郡梁双造反,攻破西城,赵昂的两个儿子死在乱兵之中。当时王异生怕受辱,准备自杀,可是看到只有六岁的女儿时又放心不下,就在自己脸上涂上污泥,用粪便涂在穿的麻衣上,把自己搞得臭哄哄的,让人不愿意接近,又节食把自己饿得象个骷髅鬼,反正是没个人形,人见人厌的那种。结果她这一招真的奏效了,母女俩平平安安的过了一年,熬到梁双与州郡讲和。赵昂派人来接她们母女,她走到羌道城外三十里的时候,对女儿说,女诫上说,妇人没有符信,不能轻易出门,我每次看到昭姜投水自杀以全名节的故事,都很敬佩他们。如今我遭大难却没有死,如何能让家里的姑婆们相信我是清白的呢。当时不死,全是因为担心你,如今你已经平安了,我可以死了。说完之后,她毅然服毒自杀。幸亏当时来接她们的仆从身上带着解毒的良药,救了她一条命。她虽然求死不成,却从此广为人知。
马超攻打冀城的时候,赵昂是刺史大人韦康的参军事,王异全力协助丈夫守城,出了不少好主意。韦康投降之后,马超将赵昂软禁起来,并且软禁了他的儿子赵月,希望赵昂因此能屈服于他。因为马超的妻子王杨听说过王异的名声,所以请她来相会,王异为了救丈夫、儿子,就对王杨说,从古到今,凡事能成大事的君王,都是因为善用人才,管仲入齐,齐桓公因此九合诸侯,由余适秦,秦穆公因此拓地千里,利用西凉得天独厚的悍卒骏马,称霸诸侯,你家将军如果想立一番功业,怎么能不多用天水当地的人才呢。王杨被她说服了,和她结交,赵昂因此也获得了自由,获得了马超的一定信任,而她也经常来与王杨弈棋聚谈,借以了解一些事情。
今天看到马种这么着急的来找王杨,王异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了。她虽然坐在里面听不到什么,却不停的思量着如果从王杨的嘴中套取情报。天子四姓的关系一直很好,相知甚深,阎温、杨阜虽然没有联系赵昂,但她知道他们是怕引起马超的怀疑,连累赵昂,并不是甘心臣服于马超。
外间,马种将马超送来的消息告诉王杨,说现在要对阎、杨几家动手,想请教一下嫂嫂,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么大的事情,马种都拿不定请主意,王杨就更拎不清了。她也知道这事情太大,一旦处理不当,冀城就可能翻了天,就算他们现在能得手,杀死阎温、杨阜等人,可是以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安稳,除非你能将这四家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赵家……不用吧。”王杨想起了偏室的王异,有些迟疑的说道:“赵大人一直对夫君很服从,他的嫡子赵月还是质任,他们不会连儿子都不管就响应曹冲吧。”
马种为难的挠挠头,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对付赵家,赵家一直表现得很安份守已,如果连赵家也收拾了,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无法服众。
“要不,你还是找小姑商量一下吧,她智谋深远,应该能帮助你。再怎么说她也是我马家的人。”王杨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到什么好主意,最后还是建议马种去找马云璐商量。
马种无奈,只得依计。
王杨心中有事,没有心思再下棋了,和王异说了两句闲话就散了。王异虽然没有打听成,可是她把王杨的神色看在心里,当下赶回家中去找赵昂。赵昂正在接待来劝他一起起事的阎温、杨阜,他们密谋趁着马超不在城中的机会,一举击杀了马种,然后请曹冲入城。杨阜有些犹豫,因为曹冲让姜维转告过他,要一举重创了马超,而不仅仅是拿下冀城,如果现在起事,那曹冲的打算可能就要落空了。阎温却说,现在情况有变,不能再按老办法来了。几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没能统一意见,赵昂听闻夫人从马府回来了,连忙请她过去一起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
王异将看到的事情和赵昂说了,然后分析道,马种来见王杨商量必然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大事,他自己就能处理了,既然他这么为难,一定是事情大到他自己也做不了主,所以才要来和王杨商量。想来想去,冀城能有的大事,就是和车骑将军作战。
杨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说:“马超出城的时候,带的是两万人马,历城方向传过来的消息说,曹军不过一万人,马超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他一向是个自傲的人,需要用两万骑兵来对付曹军一万人吗?何况这里不是平原,骑兵走起来并不轻松。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打上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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