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低头(2 / 2)
一万多人,虽然没有什么整齐的阵形,可这么多人漫山遍野的跑起来也够吓人的,何况在奔跑之中,刘备还勉强用鼓起组织起了攻击阵形。
这边鼓声一响,那边正打得热闹的双方立刻换了局面。营中正苦苦支撑的殷观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天意,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刘备会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他还不知道刘备伏击陆逊失败了,只知道昨天一天相安无事,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窝在城里几个月没敢出来的孙贲却突然带着四千人马冲了出来,他虽然不知道孙贲是从哪儿看出了破绽,却知道以营中的一万民夫想要挡住四千人的进攻,实在是异想天开。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不战,只得将民夫们组织起来,发给武器,全部到营门前去防守。
民夫就是民夫,虽然给孙贲造成了点小麻烦,可是营门在孙贲的进攻下,还是很快就出现了险情,就在营门即将告破的时候,刘备居然出现了,这让殷观都有些不敢相信息的眼睛。
殷观不相信,孙贲同样也不相信。
孙贲知道营中全是民夫,是因为收到了陆逊派人送来的消息。陆逊击败了赵云的进攻之后,听潘璋说赵云受了重伤,而且刘备的战旗也出现在山下,立刻知道刘备是冲着他来了。他派人送信到番禺城,就是提醒步骘做好准备,随时出城接应他。没想到孙贲一听说城外就是民夫,立刻按捺不住了,一夜没睡好,天没亮就把士卒拉起来吃了饭,杀出城来。他总觉得,刘备总共就这么多人,要想去伏击一万人的陆逊,他一定会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带走,营中纵使有兵,也少得可怜,根本顶不住他四千人的进攻。拿下大营,刘备就成了丧家之犬,他就是想打,也没有粮食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苍梧去。也正是基于这个想法,步骘虽然有些担心,还是没有阻拦孙贲。
他们算得都对,一打起来就知道营中只有民夫,一个兵都没能。
这下子便宜捡大发了。
所以孙贲很得意,他根本不急着进攻,有条不紊的攻击营门,要完整的拿下大营。
谁也没想到,刘备这个时候回来了。
殷观大喜过望,孙贲却是大惊失色,他立刻命令变阵,准备阻击,但是刘备来得太快了,还没等他变好阵,刘备已经杀到他的跟前,一万多人一拥而上,立刻把孙贲的四千人围在中间群殴,孙贲勉强支撑了半个小时,赵云带着一千骑兵杀到,一下子击溃了孙贲的防守,麋威纵马而过,一矛将孙贲挑于马下。
一个时辰的功夫,孙贲四千人死伤大半,剩下的跪倒投降,一个也没能逃回番禺城。
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城头的步骘固然不信,就连赵云、殷观等人也不相信,至于刘备,已经被这突如其如的胜利搞得晕头转向了。
这样也能打赢?
步骘不敢怠慢,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给了陆逊,然后紧闭城门,打死也不出来了。当陆逊得知自己的胜利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时,也是哭笑不得,当机立断,让潘璋带着还有三千多人的前军杀进了城,自己在萝岗安营扎寨,据险死守,和番禺城成互相呼应之势,同时把军情快马报与庐陵的孙权。
刘备在大胜之后,也后继无力。赵云伤势严重,不能再战,于是刘备把赵云调回苍梧养伤,让关羽赶到南海郡参加作战。
孙权接到陆逊的战报,气得眦睚欲裂,大骂孙贲死得活该,在城里守了几个月了,怎么就忍不住了,一出城就被人家活吞了,白白损失了四千人马,一下子将南海郡的大好形势毁于一旦。现在交州的总兵力只有不到万人,还得守着博罗和增城,番禺城内外只有七八千人,怎么跟刘备的一万多大军对抗?
就在孙权暴跳如雷的时候,胡综又带回来一个坏消息。曹冲对他久久不送质子很恼火,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决计要对江东动武。他本人已经从襄阳回到了长沙,武陵的乐进部已经向长沙移防,张任部也从泉陵进入桂阳,转归周瑜统率,目标直逼赣州,张郃、文聘一万人马会合沿江而下的两万水师,已经逼向柴桑。
曹冲让胡综带回来一句话,一个月之内不把质子送到,你这扬州牧就不要做了,我这五万大军会一直追到你无路可逃,你有本事就渡海逃到扶桑去吧,我暂时腾不出手来,你可以在那边过两年安稳日子。
孙权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曹冲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翻了脸,妹妹虽然生了个女儿,可是曹冲不是很喜欢女儿吗?这竖子不会是故意装给自己看,让自己放心的吧?
胡综见孙权傻了眼,又吞吞吐吐的告诉孙权一件事。孙尚香向曹冲提议,把一直在襄阳书院读书的孙绍引入将军府。孙绍今年十四岁了,长得很有孙策的模样,在襄阳书院读了五年书,如今已经完成学业,成绩优异,从襄阳书院门一出来,就进了将军府作书佐。
孙权一下子知道了利害,曹冲这次不跟他玩了,而是准备要他命。孙绍已经长大,可以代替他来接受孙家的基业,江东本来就是孙策打下来的,由孙绍来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然有了孙绍,那么他孙权也该功成身退了。而孙绍什么功劳也没有,只能依附在曹冲的羽翼之下,扬州牧他是别想,到时候封他个关内侯之类的虚衔,也就心满意足了。孙家两代人的心血,从此就付之东流。
孙权失神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席上,却没能坐好,他就那么踞坐着,大张着两腿,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胡综,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接着不可抑禁的狂笑起来。他仰着头,笑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一阵,笑声渐渐消失了,他虽然还有笑,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看起来十分怪异。
胡综有些傻了,他伸出手想叫一声,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伸出手,张着嘴,看着无声的狂笑的孙权欲言又止。孙权笑了好一阵,慢慢的泪光盈盈。
“小妹是不是对我特别失望?”孙权哑着嗓子说道。
“小姐……没有提到使君。”胡综觉得嗓子很干,咽了口唾沫说道。
“哼哼哼……”孙权咕咕的笑了两声,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那她是提都懒得提我了,还不止失望这么简单。”
“小姐……讲了一个故事。”胡综结结巴巴的说道。
“故事?什么故事?”孙权两只手撑着席子,收回双腿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小姐说,镇南将军讲过一个寓言,也许使君听了会有所感悟。”胡综小心的看了一眼孙权,见他无动于衷,这才慢慢的说道:“说两只兔子捡到一张饼,两人都怕分不匀,就去找狐狸作中正,狐狸把饼一分两半,却一个大,一个小,拿到小饼的兔子很不满意,于是狐狸拿过大的饼咬了一大口,结果又把大的饼咬得太多了,反变成了小的,狐狸又在另一块饼上咬了一大口,变得更小了。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咬下去,最后平均分到两个兔子手里的时候,只剩下指头大了。”
“我们就是那兔子,她的夫君就是那狐狸,是吧?”孙权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小姐……没这么说。”
孙权想了想,也笑了,笑得很无奈:“我们是傻,傻得连兔子都不如,两家打到现在,就是想再合兵一处也打不过他了,能不能保住指头大的饼都是个问题。”他又看了看胡综:“伟则,你说,我该如何才能保住这块指头大的饼?”
胡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了头,直视着孙权。孙权从来没有被他这么看着,一时间很是不快,感觉在他的眼光中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可怜虫似的。他眯起了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脸颊抽动了两下,却又立刻平缓下来,换成一副很温和的笑容。
胡综的眼神很镇静,他看着孙权,好久才说了两个字:“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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