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4)(2 / 2)
谭昭难得吃了顿可能要消化不良的午膳。
而另一头,谭昭离开后,河伯就等来一桌丰盛的鱼米宴,他一尝,味道果然鲜美极了,同长安城的美食相比,他在水晶宫啃果子的生活实在是称得上贫瘠了。
虽然神仙不吃也饿不死,但神仙在世,也得有些追求的嘛。
比如定个小目标,既然虾兵蟹将请不起,要不他先把厨艺学起来?
河伯思考着学厨的可行性操作,屋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说话的声音居然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只听得人开口道:明晦,听说你约了人在这里,可有打扰?
说话的,正是陈光蕊。
其实,陈光蕊是看到岳丈的小厮请殷元离开的,只是小二还在上菜,说明里面还有人。他也聪明,心里一思索,大概就猜到小舅子宴请的是昨晚那位一直未说话的风流公子了。
他今早出门时,听丞相府里的人说,这位可是殷家的救命恩公,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错过。
河伯是个傻白甜,也没觉不对,回了声:他有事出去了。
搁一般人攀谈着,陈光蕊就能进去同人交个朋友聊个天了,但河伯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心想我这儿正吃饭呢,又不是认识的人,聊什么天?
聊天有吃饭有趣吗?没有啊。
于是和河伯就痛快拒绝了陈光蕊的同桌邀请,并且连门都没给人开。
这段时间,陈光蕊不知碰了多少或软或硬的钉子,此时累积起来,终于有了质的变化。外头的人还道殷相公为人秉直,不为女婿徇私。
但那都是刀子没割自己身上,陈光蕊气匆匆出了鱼香楼,他只觉得长安城这么大,居然都没有他一处容身之所。
十八年前的状元府邸早换了人,陈家的宅邸又年久失修,如今他跟着妻子住在丞相府寄人篱下,不尴不尬,他心中难受,最后找了家酒肆买醉。
等殷温娇见到相公时,陈光蕊就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她下意识上前搀扶,陈光蕊却反应非常之大,立刻就将她的手打落,狠狠道:别碰我!
那眼神,刻薄得竟不像是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殷温娇当即被这目光刺伤,两只手团着手帕,显是无所适从。
你知道外头的人怎么看我吗?连个普通人都看不起我!他们又算什么!喝醉了酒的人,一向比平日里话多一些,也更放肆一些。
殷温娇讷讷,没有言语。
我好好的儿子,学什么不好,偏要入那佛门,他是想让我陈家绝后不成!陈光蕊拍着桌子,拍得那叫一个哐哐直响。
外头的丫鬟婆子听到动静,都吓得不敢进来。而里面的丫鬟,只敢护着殷温娇,并不敢做其他的事。
涉及到儿子,殷温娇当即不再退让:不许你这么说玄奘!
呵?玄奘,他叫陈祎,不是什么破和尚阿弥陀佛!我好好的嫡子是有大出息的,竟出家当了和尚,岂非可笑!陈光蕊醉得东倒西歪,说话都大舌头,但殷温娇却还是听清了。
也正是因为听清了,她的心才瞬间凉了。
第231章 一个正经人(十二)
原来在丈夫心中,只有有用的儿子, 才配称为儿子啊。
做父母的, 难道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就好了吗?从小她阿耶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阿元不喜读书,阿耶也没逼着他非要考取功名, 也没为了什么家族基业,再过继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难道不是这样吗?
玄奘聪慧懂事,通晓大义, 难道这还不够吗?
就是这个眼神, 你在嘲笑我什么!什么, 你说啊!陈光蕊忽然从塌上冲下去,将挡着的小丫头推倒在地, 摇着殷温娇的肩膀吼道, 你们殷家人无私高尚, 我呢?我就什么都不是!你以为你比我高贵得到哪里去
难闻的酒气冲仰在鼻尖, 殷温娇其实对这个味道并不陌生。
那些记忆她并不想翻动,但这一刻就自己浮现了上来, 当初她为了孩子忍辱负重, 便是这般。
你放开我!
殷温娇开始挣扎。
大概是这剧烈的挣扎让陈光蕊的酒短暂地醒了一刹那, 他立刻像是摸到了传染源一样放来了手, 甚至双手还在衣服上擦了擦, 连一点儿掩饰都没有。
小丫头已经爬起来再度护着殷温娇,但已经不需要了。
殷温娇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这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她以为的如意郎君,嫌弃她脏,嫌弃她曾经的忍辱负重,嫌弃她还活着。
刺骨的冰凉席卷全身,她委顿在地,不明白这些日子她到底在粉饰些什么。
二十一年前,她对他一见钟情,抛绣球与他,原以为能白首一生。而今,物是人非,曾经俊秀的状元郎在短暂的时间内,变成了一个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
可是,她还爱他啊,十八年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对他的爱在支撑着她,她想活着去见他,却没想到他或许并不想见她。
事实如同一柄利刃一样剖开她的内心,将早已发霉泛滥的伤口再度曝露在阳光之下,疼痛,蔓延全身。
倒在塌上的陈光蕊已经打起了酒酣,没有了闹腾的动静。
屋内静寂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小丫头才试探着去扶倒在地上的殷温娇,殷温娇这才回神,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今晚的事,不要说出去,明白吗?
小丫头诺诺地答应。
但谭昭还是知道了。今天在宫里彩衣娱亲了半天,回到家收到河伯回河里的消息,他回了消息,去看了女儿,就早早睡下了。
当初殷温娇心有死志,他好不容易劝下来,但谭昭明白这颗钉子其实只是隐而不发而已,故而待回到长安,他就找人安插在殷温娇的身边,以便随时能救人。
只他没有想到的是,陈光蕊此人不仅脸大,胆子还这么肥。
喝了酒回家骂老婆,简直能耐大发了!有这钻营的能力,早十八年前就不会被那艄公刘洪给推下洪江了。
他稍微想想,大概就能想明白。殷温娇丞相家的闺女,就算不知道怀了孕,以殷开山疼爱闺女的程度,那必定也是仆从环绕,侍卫保护的。为什么那艄公刘洪能如此轻易得了手?
那估摸着就是当年的状元郎意气风发,生怕别人看轻自己说他借了老丈人的势,殷温娇又是恋爱脑上身,这才被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事到如今,倒是来怪他们没开口了。
做人,一如初心就这么难吗?
谭昭突然好奇,这陈光蕊在那洪江龙王的水府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我阿耶回来了吗?
小厮擦了擦额头的汗:少爷忘了吗?今天主人休沐。
谭昭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亚子,一路跑去找暴躁老爹商量对策了。
暴躁老爹一听此时,那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提着宝剑就要去宰了陈光蕊的狗头,谭昭拿出了劝猴哥的架势,才险险将人给劝住了。
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啊!殷开山拍着大腿,气得直吼!
得亏他一开始就开了隔音结界,不然明天长安城里全是风言风语了,能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就没必要闹大。
我殷家到底遭了什么孽啊!他陈光蕊算个屁啊,朝堂上有我殷开山的一日,他陈光蕊就别想冒头!
暴躁老爹扔了宝剑,怒气却是未消,他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