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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

说话不可如此吞吐!

是。

你怕什么?你堂兄是身子骨太弱,受不住颠簸才去的,你是大楚的天命传人,有什么好怕!还有何事?

无事。

回去睡,明日还要赶路。

是。

狄其野恨得牙痒。

然而,狄其野眼前又是一黑,再亮起时,狄其野居然看见了他自己。

可眼前这场景,狄其野一点都不记得曾经发生过。

第118章 梦境内外

梦中场景, 是狄其野再熟悉不过的未央宫, 而且, 是在他与顾烈共同理政的小书房。

但其中的摆设器具,却又与狄其野熟悉的小书房并不相同。最明显的,地上没有防寒的绒毡, 也没有狄其野惯坐的椅子。那些狄其野在京城街上随手买的小物事,还有狄其野为顾烈放松眼睛从兰园要来的兰草,就更没有了。

作为帝王起居处, 这里简直朴素到了冷清的地步。

也许是受到了熟悉环境突然变得陌生的影响, 狄其野看着小书房内的自己和顾烈,怎么看, 怎么觉得陌生。

小书房里端坐着的两个人之间,也是一种难掩生疏的氛围。

狄其野能感受到, 顾烈的心情其实并不差。

可坐在下首的那个自己,心情就没那么顾烈好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其野还在疑惑, 梦中的顾烈开口了,他带着些许揶揄,问:怎么, 定国侯这次没给寡人带土产风物?

梦中的自己翻了个白眼:臣半路被近卫抓回来, 没来得及。

顾烈看出他的不满,沉下脸来,隐含警告道:定国侯也该玩够了!去年蜀州叛将一事,至今都有折子参你,你也不知避嫌, 又跑到蜀州去,你不务正业,寡人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从明日起,定国侯务必日日上朝。

梦中的自己刻意反问:务正业?陛下,臣不务正业,都被参到如今,要是务起正业来,这朝堂上下,可一个人都别想睡安稳。

顾烈不再掩饰威慑之意:狄其野,你别不识抬举。

被威慑的人却笑了起来:陛下,臣是定国侯,您还要抬举我,莫非要给臣封王?

顾烈双眼眯起,敲打道:定国侯这是要挟寡人?

被敲打的人语气平静,这种平静却近乎挑衅:您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您说是要挟,那自然就是要挟。

顾烈伸手按上额角,根本掩饰不了他的愤怒:狄其野,你是不是以为

他只说了一半,没有把话说完。

梦中自己的视线从顾烈用力按在额角的指节上轻轻滑过,垂眸敛目,轻声接口:以为什么?以为您不敢杀了我?岂敢呢陛下。

狄其野感受到顾烈的满腔失望和不满,又看到自己愤怒而无奈的模样,不禁疑惑。

顾烈登记前,狄其野曾经设想过,一个致力朝政的明君和一个功高盖主的将军,会是如何相处。

怎么想,都逃不过互相猜忌。要么剑拔弩张,要么暗流涌动,即使能够维持一时的君臣和合,到最后必然是面目全非,相看两厌。

眼前的顾烈和自己,差不多就是狄其野曾设想过的模样。

如果不是顾烈从一开始就展现出的超出时代的包容,如果不是顾烈的包容让自己坦言对日后相处的担忧,和那之后顾烈完全超出预料的反应,他们现在也许就像这梦中一样。

可是,让狄其野疑惑的是,梦中的他们,除了明君功臣必然会有的互相猜忌,还有一种,狄其野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的伤感。

不过是互相猜忌的君臣,为什么会伤感呢?

梦中二人,无言沉默了很久。

久到狄其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醒来的时候,才又听到顾烈说:天色已晚,定国侯留下用膳吧。

就不打搅陛下与王后了,梦中的自己迅速起身行礼,臣告退。

王后!

狄其野来不及对梦中的顾烈已经成婚的情况有什么想法,他立刻察觉到了大楚帝王的愤怒,也许是短时间内第二次被拒的缘故。

顾烈冷声道:寡人的金口玉言,在定国侯这里,似乎是空话一句啊。

梦中的自己僵立着,似乎不想说话。

顾烈的表情越来越冷。

梦中的自己终于落下单膝,领命道:臣遵旨。

顾烈从桌案后起身,慢步走到自己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随后绕过自己,率先向外走去。

狄其野看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那一瞬间,那个自己的眼神近乎空茫,眉头紧皱,但又迅速恢复了近乎倨傲的冷淡,不紧不慢地出去了。

狄其野希望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就这么结束,别再继续下去。

从幼时的顾烈到君臣对峙,这些场景带着某种荒诞的真实感,让狄其野无法将它们当作梦境看待,明明是在睡梦中,却似乎令他的精神无比疲倦。

然而,梦境毕竟是不受控制的。

狄其野回过神,发现梦中场景已换成了奉天殿。

顾烈端坐于龙椅之上,唯独自己一个人站在殿前,众臣议论纷纷,狄其野凝神一听,他们竟然是在说,自己与风族首领吾昆私下见面,参自己通敌叛国。

吾昆不是早就死了?狄其野看向群臣,希望从他们身上寻找时间线索,但细细看来,狄其野发觉,梦中的朝堂构成,与现实亦是不同。

颜法古、牧廉和数位大臣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在位的另有其人。曾经在楚王宫游园见过的柳家人,堂而皇之地站在奉天殿,似乎还有谢家人的身影。

狄其野更加疑惑,若说谢家是清流,顾烈留着他们,也算是物尽其用,柳家何德何能出现在大楚朝堂之上?

正想着,却见有人出列道:陛下,定国侯无话可说,就已是叛国明证。他已经不止一次离开京城,焉知不是为风族传递消息?陛下,臣以为,定国侯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严惩!

那人话音刚落,立刻数人附和道:柳国丈所言极是。

国丈?顾烈娶的是柳家人?

狄其野霎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此时,顾烈开口道:此时证据不足,定国侯为大楚打下半壁江山

陛下!顾烈还未说完,就有大臣出列道,虽然定国侯已将吾昆所赠之物销毁,可人证尚存,他身为大楚侯爵,私下与屠我蜀州三城的敌首相会,怎可就此姑息?

这,顾烈语塞。

姜扬出列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翻过,不是姑息,而是不冤忠臣。若开国功臣因人言获罪,天下人要如何看待陛下?

姜扬此言一出,将事情扯到顾烈身上,群臣倒是安静下来。

然而祝北河出列反驳道:丞相此言差矣,开国功臣并非免罪牌,如今有人证无物证,只能说无法定罪,却也无法洗清定国侯叛国的嫌疑。

他这么一说,群臣纷纷言是。

狄其野看明白了,这梦里的自己,比起现实中,更是众矢之的。

但仔细一想,这样其实才是更正常的发展,倒是姜扬的维护,令狄其野有些意外。

狄其野察觉到一直心情平静的顾烈发起愁来,于是向龙椅看去。狄其野惊讶地发觉,顾烈的两鬓,竟然已经斑白了。

这究竟是哪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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