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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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自己身上也穿着他送的毛衣,在这冷冬里,暖得像是心里在燃烧。

或者是,就像有一簇火苗,自被秦越鸣亲手点燃,便再也不曾熄灭。

临下车前,秦越鸣捉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晚上准时回去。

叶思栩点点头,弯起唇角直笑,柔和地道:我在家里等你啊。

他跳下车刚将车门合上,就见窗玻璃徐徐往下降落,他有些疑惑地双手趴在车窗上,往里弯腰:怎么了呀?

秦越鸣看他脸蛋凑进来,忍不住伸长手捏他脸,却被他往后躲开:没怎么,今天表演加油。

嗯!叶思栩挥挥手,笑着离开了。

今天的确很重要,叶思栩深呼吸,一气儿跑进排练厅。

路上也不知道遇到谁,行色匆匆地彼此打个招呼。

叶思栩想,自己都来了这么久,也参加过剧团的活动,但对这里的人都不太熟悉。

不像是在风月剧场,做的是杂务、跑腿的工作,剧团小、人少,稍微摸索一下,就能把人认全。

现在他是演员,每天只要专注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剧院有专门的助理、杂务师傅,他寻思着自己好像慢慢走上更专业化的道路。

宽泛和窄深,这两者之间,他一直期望的后者。

都要感谢秦越鸣呐,他心里甜甜的想。

忙到下午上台前,叶思栩照例在手机关机前看一眼,却收到了秦越鸣的一条微信。

是一张照片。

白色的剧本上面搁着一片小小的红枫。

这不是昨天在剧院庭院里捡起来的那一枚么?

叶思栩手指头划过手机屏幕,他原来没丢呢,还特意拿回去了吗?

和剧本放在一起的意思是什么?

是在想念自己的意思吗?

叶思栩抿着唇偷偷笑起来,快速将照片保存在手机中,想了想,趁着有时间,直接将照片设置为微信对话框的聊天背景图。

他发了一个拥抱的小表情过去。

等将东西收拾好,叶思栩才给自己鼓了鼓劲,今晚秦越鸣不在,但是有很多厉害的话剧导演,得提着精神好好表演。

但今天小问题多。

化妆换装时,叶思栩绑在头上的纱布眼罩忽然丢了。

这东西是搁在化妆小智那里的,他口中喃喃道:明明搁在这里啊,怎么忽然不见了?

化妆台上东西多,但辰辰的纱布和眼罩是重要道具,是独立放好的,一般是不可能轻易弄丢。

你别急,我们一起找找。叶思栩刚换上戏服,外面裹着蓝色的厚羽绒服,两手握着衣服边缘蹲下来帮他找。

另一头,孙老师见他们还在找东西,便问:怎么了?什么要紧东西现在找呢?

年长一些的人,做事情总是喜欢万事俱备,看他们小年轻到这会儿还在找东西,他又知道叶思栩一向谨慎,便对小智道:小智你也真是的,是你东西掉了吧?

叶思栩弯着腰在另一桌化妆台下面看看,口中道:是我的纱布眼罩没了,没事,孙老师,我们找找应该在这里的。

这怎么能丢啊?孙老师摇摇头,说着也赶紧转过去门边看看。

两位女演员都在化妆,陈若凡开腔道:哎哟,我怎么感觉这戏每次一演,总要出问题,是吧阿叶?

虽然这话也没错,但叶思栩听着不太舒服。

他想,我可能对陈若凡有偏见。于是不咸不淡地应一声。

坐在她身边的梅老师趁着口红没弄,赶紧喝口水,施施然道:这都是小事情,找到就好了。没多大关系。

虽然孙老师说了一句自己,但小智也没往心里去,的确是他临时失误,但看孙老师去寻到门边去,他还是道:孙老师,肯定不在那儿的。我刚拿出来放在桌上了,要么是掉地上,要么

小智话没说完,孙老师就在门背后的角落看到白色的纱布,一弯腰捡起来:你别说,就在这里。

啊?小智意外地看过去,真见鬼了,怎么好端端跑那里去。他飞快接过,纱布有点脏了,估计是门背后有灰尘,他掸了掸,对着叶思栩道,阿叶,你将就吧,下次我整个备份的,就好了。说着就让他坐下。

这头导演助理来催他们上台。

叶思栩头上绑好纱布,他是由孙老师带着进场的,每次都是孙老师亲自送到辰辰所在的房间。

十分钟后,剧院灯光暗灭,全场鸦雀无声。

演员们在幕布后面轻声完成就位工作,叶思栩呆在这熟悉的卧室里,脑袋放空,心里回旋这一个声音:我是辰辰,今年高三,我的同学们都已经在准备高考,而我却在一场车祸中不幸失明

厚重的、深红的长帷幕徐徐拉开,《失明》再度上演。

家不像个家,人不像是个人,活着也不像是活着,我们为了什么?

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中,靠着爸爸无奈地哭诉,你要养着他在家里,可是我们母女俩?过得什么日子?我这一生还长呢。

辰辰在自己的房门背后听到这话,一下子跪在了门边,膝盖着地时噗通一声。

舞台效果强烈,观众为之一振。

可是谁也不知道,叶思栩在这个瞬间疼得冷汗直流。

他的小腿靠近膝盖的部分,竟然扎了钉子!

那钉子是活生生嵌进了他的肉里,甚至靠近了小腿骨。

疼痛在某一个刹那间叫他神经麻痹,太阳穴的冷汗立刻湿透了纱布,他一只手挂在门把手上,差点将这一扇道具门给拽倒。

脑子里有一根弦死死绷在那里,叶思栩对自己说我不可以出错的,不能毁了整一戏,更不能毁了观众对清光剧场这个招牌的期待。

他撑着门把手,按照戏里的剧情,完全没事似的站起来,但钻心的疼仍然叫他打了一个趔趄。

台下,程一诺在方亦南耳边轻声道:思栩处理细节倒是真的还可以。越鸣应当是花了时间的。

方亦南握紧他的手,皱眉看着舞台,点头,表示赞同。

再眼尖的人,都只是以为辰辰在舞台上跪得太久起身时腿麻时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而已,都没有想到叶思栩是如何咬牙切齿地强忍着疼痛,又是如何小腿带着那一枚钉子在舞台上行走的。

叶思栩能感觉到小腿上的血再往下流,甚至已经慢慢流到袜子里。

妈妈进来同辰辰对戏时,梅老师距离他这么近,立刻看到了他脸色不对劲。

那种压抑强忍的疼痛,五米远的观众是看不到的,但她太清楚了这显然不正常,已经完全超过辰辰这个原本就病态的角色需要了。

等到陈若凡饰演的姐姐与辰辰发生争执,叶思栩的动作幅度又大,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已经疼得都不知道是剧情需要还是本能地声音发颤。

叶思栩的疼痛和辰辰的疼痛,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在现实与戏剧中互相交织,仿佛两条河流在此刻汇聚在一起。

叶思栩和辰辰瞬间成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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